夏是好的季節,既日光明媚,又時常有暴雨傾盆,熱烈和奔放都兼具了,倒叫人想起年少時簡單的熱情。
今日天氣不錯,我躺在飛機上,隔壁座的少女掀起了遮光板,是以陽光可以籠罩進來。隻是這種暖意洋洋的觸覺和著輕柔的薄毯傾瀉在我的四肢和軀乾上,睡意便滾滾而來。
我仿佛進入了極淺的夢境,夢裡有幢磚紅色的長樓,十多歲的少年在樓中的長廊上熙攘吵鬨,還有漫天的雪白試卷,與一個人清俊的臉。
“競哥,到了!”
這個夢似乎持續了很久,但被助理Sammy 喚醒的時候,我隻覺得腦袋沉沉,其中的混亂情節一個也不清楚了。
回國的第一通電話是我的發小黎清打來的,幾乎在我剛下飛機的當口,手機的震動就從褲腿的觸覺裡傳來。
“競文,到了沒?”
那邊的聲音就算比記憶裡的低沉了不少,也還是顯露出一副不穩重的樣子。
“您掐著點兒呢?”我輕笑,即使多年沒見,這份熟悉的細心依然把我拉回不必局促的位置上。
“那可不”,他哈哈一樂:“你猜我現在在哪兒?”
我四周一望:“不會在廁所哪個坑位蹲著我呢吧?”
“去你的!”他呸了一口:“好歹大家都是文化人了,怎麼不長進呢?趕緊的出來,我在機場外邊兒開著雙閃呢。”
黎清梳了個大背頭的發型,給自己上了不少發蠟,顯得腦門兒又亮又寬,我都上車了,他還對著後視鏡整理著自己的儀容。
“不是吧……”我看著他故作正經的樣子:“這麼多年兄弟了還在我麵前搞這些派頭?”
可這位暫時並不想與我搭話:“小姐,不一起上車嗎?”
他對著剛幫我帶上門的助理虛偽地笑著:“去哪兒,我順路一起送了唄。”說完還對我眨眨眼:“不錯啊,幾年沒見泡到個海歸美女?怎麼都不跟哥們兒透個風?”
我儘量地使自己的笑容顯得邪魅,可最後還是沒繃住:“我助理,Sammy 。”
“您好,我是競文先生的助理,我叫Sammy 。”
黎清最後還是把Sammy 送到了之前訂好的酒店裡。
“你就打算住酒店?”黎清鎖了副駕的門,仿佛我馬上就要追著Sammy 過去一樣。
“不然?”雖然在這座城市度過了最珍貴的中學時光,但是因為我突如其來的重病,還沒畢業我們便賣了房,舉家搬走了。
“住我家啊!”
我斜睨他一眼:“不打擾?”
這位從中學時期就常帶女孩子回家的兄弟,我惶恐會遇到什麼不該我看見的事。
“嘁”,他輕歎一聲:“你小子以前不是挺純的嘛,出國鍍的金都是黃色的是吧?”
我輕笑:“是吧,鉑金可鍍不起。”
黎清還住在以前的地方,憑借他家的條件,本地早已經有好幾處更大的房產,可他不僅仍然居住在離當初念的中學最近的地方,就連家裡的各樣擺設也沒有明顯的變化。
“你真把我帶回你家了?”已經被推搡著站在屋門口的我震驚不已:“我以為你來接我是準備了大餐,要替我接風洗塵,就連飛機上的小麵包我可都沒吃呢。”
黎清哈哈笑道:“就不能哥哥我親自下廚做個大餐?”
我將信將疑,緩緩搖了搖頭:“我還是回酒店吃吧。”
卻被這健身愛好者一把拉住:“得了吧”,他將我猛地一推,我被他的衝力撞到柔軟的沙發上,屁股和真皮接觸到的一刻,我的大腦短暫地飛過一些空白,然後我聽見黎清說:“好久沒見林契了吧,他待會兒過來,我們一起給你接風洗塵。”
我大腦的空白上於是增添了一些停滯,將原本由於物理作用出現的遲鈍拉得越來越長,直到心跳的聲音從明晰變為吵鬨。
時隔多年,他的名字依然是我的地震。
“他能有空?”,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若無其事地問,我的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我信任沒有任何人能看出我大腦的失態:“我聽說他已經是天璽的合夥人了吧。”
“可不是嘛,天璽最近幾年勢頭猛,林契也拚得很,我一年半載也見不到他幾次”,黎清抱怨道,但他突然又想到什麼,趕緊問:“你不是也學的建築設計嗎?可以考慮通過林契的關係進天璽啊。”
我輕輕搖頭:“我暫時沒有找工作的打算。”
我不是來談工作的,也不奢求能跟他共度一起上班,一起工作,一起下班的日子,我隻想在剩下的偷來的時光裡見見他,喝喝茶,聊聊天,除此之外再想不到彆的。
“對了,林契要訂婚了,我記得他上個月給你寄了請帖,不知道你收到了沒?”
我輕笑:“當然,不然我回來乾嘛?”
新娘很漂亮,據說是天璽董事長的小侄女,林契一躍成為炙手可熱的紅人,就連老板的親侄女也高看他一眼。
“真是嫉妒啊!”黎清望天長嘯:“說真的,競文你一點也不嫉妒?”
我怎麼會嫉妒呢,這個我心中最優秀最努力的人,在這麼年輕的時間裡得到了他想要的,擁有令人豔羨的幸福,光明無比的前途,我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為他高興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