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見過田博簡嗎?”
“沒、沒有。”幾乎是被麗莉劈頭蓋臉質問著,出於剛剛的突發事件,歌霏臉上的血色本就未恢複如初,現在更是顯得滿臉的惶然失措,“他和你走失了嗎?多麼可怕啊……不過千萬不要灰心,這裡有那麼多人呢,總該有誰知道些什麼的……”
沒有一聲道謝,麗莉又抓住了一旁董耘的圍巾,同樣地問道:“你有見過田博簡嗎?”
“沒有。”他投去鄙視的目光,“我明白這意味著什麼,遇到危險時,他拋下了你一個人跑了,對吧?道路是他自己選的,此刻你最應該做的其實是接受現實。”
“不會的……怎麼,可能……”這從他人嘴中得出的結論猶如一個沉重的鐵砧,被抽走了全身力量的麗莉內心被悲痛所占據,慢慢地跪地,哭泣。
董耘往後挪了兩步,嫌棄地擦了擦圍巾上沾到的眼淚與鼻涕。眾人紛紛開始麵麵相覷。
鵝卵石廣場上,重聚在一起的人們才剛從一場災難中幸存,卻立刻得到了又有同伴掉隊的消息。不安再次得到了鞏固,身處險境的真實感愈加強烈,就像一場陰雲連綿的雨,籠罩在每一個人的頭頂。
直到這時,他們才想通,死亡其實並不隻是心跳停止的那一時,還應該有那之後的一切迷茫,猶疑,緊張和惶恐。死亡是最粘稠的混濁物,隻得稀釋而無法抹除。死亡在這裡降下一顆原|子|彈,之後他們都要在這片廢土上舉步維艱。
“學生會呢?又有人死了,學生會的是乾什麼吃的?!”
任芮歡在這個節骨眼上喊了一句,霎時把所有不得意全部濃縮為鋒利的一點,矛盾的箭矢勢在必發。
“該死的!給我聽好!今天的事完全是不可控因素!就像地震海嘯一樣,這誰能預料的到?!”明明不是學生會的乾部,莫英卻立刻擋到秦天璿身前為她辯解,此舉隻是進一步加劇著人們的思維發散。
至少此時此刻,這些人想要的不是團結,不是救兵,也不是希望,而是一個單純用於宣泄情緒的靶子。一如既往。
那些源自環境的惡找不到具體歸宿,而他們又不能把錯誤、害死田博簡的責任歸咎到彼此身上,於是乎,一個虛擬的罪人,假想的敵人就成了必要的存在。一切的邪惡都需要一個容器去盛納,亦如人們的憤怒也急需被指明一個方向,一場“現代魔女審判”正在初現雛形。
“田博簡出事了,是因為他不是學生會的人,是因為他不是你的朋友嗎?”
麗莉用紅腫的眼睛盯視著秦天璿,仿佛要從她額頭上燒出一個窟窿來。
“雖、雖然我們是沒有把支持聲張得太明顯,可你應該是知道的呀,我們,田博簡可從來沒想過要害你們!!”說著,她情緒激動到幾乎要朝秦天璿撲過去,雖及時被一旁的摩卡給控製住了,可還是嚇得秦天璿本能地往後一退。
“……好好……冷靜。冷靜。”摩卡安撫道,從上往下,輕輕用手順著麗莉的頭發。
“為什麼要閃開?你心裡有鬼嗎?!”然而她仍有餘力,她仍有餘怒,麗莉又一次使力,摩卡也隻好用出了與溫柔截然相反的下下策去製止她。
“夠了!”用力抓住頭發,摩卡強迫麗莉直視自己的眼睛,“你想讓我把你的舌頭拔出來嗎?!”
“嗚……”宣泄聲雖被恐嚇止住了,但哭聲依舊。
從其他人臉上的憤怒或期待來看,這事沒可能就這麼完了。他們都在等待一個答複。一個,最好能帶給他們安全感的答複。
“隻恐怕心裡有鬼的另有其人呢。”秦天璿環視完眾人表情,沉穩地道。
“我早些時和孫乾丞聊過,也多虧了她,得以讓我窺見我們中某個人的真實嘴臉。其實今天我們遭遇的災難完全是有機會避免的,早在昨晚,孫乾丞就已經推導出‘不受或是太受學長喜愛’便是死亡條件,她明明當時就拜托符澤川去通知我……從結果來看,嗬,某人明顯偷懶了呢。”
“什麼……?”孫乾丞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您在說什麼呢?我不是還特意囑咐了這僅是一個推論而已,未經核實切勿通告的麼?!”
戲法師說這些話時特意壓低了聲音,都到這時候了,她居然還想著要維持從沒真實存在過的秩序。
“雖然這一結論並非完全正確,但要知道,我們,田博簡是有知道它的權利的。”秦天璿仍自顧著往下說,“麗莉。”她開始運用她那循循善誘的能力,溫柔地叫起了一個剛還恨不得把她撕碎的人的名字。
“田博簡原本是有機會能逃過一劫的,不是嗎?假如他知道這個死亡條件,那他一定會提高警惕。沒準,就不會落到如今這個下場了呢?你想,蝴蝶效應,對吧?”
“這……”麗莉思考片刻,緊接著陷入了無邊的沉默。
“符澤川一直在試圖拉攏我,甚至還想向我灌輸他的那些反夢幻島理論。”董耘無論神情還是語氣相較於平時都沒有一絲的改變。
“董耘先生!?您又在胡說些什麼呢!?”孫乾丞驚詫地喊出了聲。
“我在說實話,孫乾丞。”他明明是在回答孫乾丞,卻同時又用順從的眼神與秦天璿相交流著,“大家都看得出你是個大好人,但有些人就是不配得到你的關懷。”
“把害群之馬揪出來,那才是我們必須做的,合家歡的遊戲就放在以後再做吧。”
“你……”孫乾丞啞然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