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雪 象籠(1 / 2)

宛如天啟一般,落石從天而降,奪走NPC麻木不仁的餘生,坍塌所誕生的衝擊迅速吞沒了它所能咽下的任何事物,片刻不停地重塑著整座紫檀女校。

同樣從天而降的還有符澤川,他用力地抓住了斧柄,蔓延至高空的寒風沒有托起他,而是替他大膽的一躍塗上了一抹凜冽的色彩,他在下降,在墜落,他這一躍即是向審判庭、向身為神明的大審判官反抗的狼煙。

假如知道在前麵等待自己的是死亡,你會怎麼做?

符澤川的答案是:享受這來之不易的最後瘋狂。

灰塵彌漫的烈風刮過符澤川的臉,他是俯身劃過硝煙的雨燕,硝煙漸退,在下麵等待他的是伸出無數觸肢等待掠食的肉瘤怪物。再無需多言,無需多想,符澤川重新揮動起血斧,運用一切重力加速度直直朝向肉瘤怪物的正中心劈去——

大地母親終於等到了她的孩子,噴薄而出血與酸液的濃漿是她慶祝的禮花。符澤川落進血的湖泊最深處,火熱的液體一時將他淹沒,直至墜落的力道高高翻起兩大朵臟兮兮的肉浪。

這一下直接把肉瘤怪物中間半流體狀的內容物都給拍了出來,蠟紅色的粘稠臟液糊得周圍滿牆都是。被充當逃生氣墊的肉瘤怪物繼續從邊緣伸展著捕食的觸肢,想要從凹陷下去的正中部位夾出那個不請自來的異物。

而自那其中,唯見一條握著斧柄的胳膊伸出來,一個渾身上下都血淋淋的男人披著他黏在一起的頭發站起身子,臟液中和著酸液,他的全身都發出反應的嘶嘶響聲與白霧。觸肢們似乎也被這個仿佛才從地獄歸來的人所震撼,片刻的猶疑後,在下一秒全部向他刺去,卻在血斧的揮砍下差點全軍覆沒。

“……!”僅有一根從視覺盲區裡襲來的觸肢咬在符澤川的左肩上,像是被此所觸怒了般,他竟是徒手將那玩意兒從傷口裡給摳了出來,重重地丟到腳下直接跺爛。

“……符澤川?”

方杉和麗莉就在一旁不遠處,本來有無數的羊首怪物潮水似地向他們湧去,得益於被剛剛砸下的重物給壓死了半數,已疲於奔命的他們好不容易就此得到一個可以放鬆片刻的緩衝點,卻又被一聲重響所吸引了注意,本以為是新的怪物入場而重新繃緊了神經,不料見到的居然是不久前走失的同伴。

“……你……”方杉上下端詳著那個明明無比熟悉,此時卻顯得有些陌生的……人?

他吞咽著口水,不由自主地往後退步。那個渾身浴血的符澤川如入硝煙死境,眼中似乎還掛著一縷宣泄暴力所帶來的歡愉。怎麼看都更像是剛爬上來的餓鬼,而非一個名叫符澤川的尋常人類。

“右後方!悠著點兒!!”

“……操!”還沉溺在可怖幻想裡的方杉被一語點醒,餘光隻瞥見有一條水蛭舌頭從羊首怪物口中向自己射來,於是立即肌肉反應般地閃躲開,再趁它射歪一把將其扯住,依靠蠻力硬是把那怪物給拉拽過來,一肘撂倒在地。

“媽的!”他往羊首上麵猛踩一腳。在這地方真是連一刻都沒法懈怠。

“那玩意兒你得再踩上一腳才能徹底弄死。”符澤川從肉瘤怪物裡跳出來,往地上拖了拖鞋子,“生命力比他媽的蟑螂還頑強。”

方杉依符澤川的話照做了,這一出也讓他意識到無論發生了什麼,符澤川依然還是那個看似陰暗實則滿腔熱忱的好青年,可是……

“……你看上去糟透了,兄弟,碰上啥倒黴事了?”一股沒由來的不信任卻從方杉心裡彌散開來,根據符澤川那副慘樣,不難猜到他是擊退怎樣棘手的敵人才得以幸存,然而,他在這裡所表現出的實力越強大,方杉對他就越是忌憚和猜疑。

在方杉心中某個地方,已經開始相信這場考驗發展到最後一定會變成自相殘殺。而且,自己無論性格還是立場都站在符澤川的對立麵,再算上林氏兄弟的前車之鑒,很難不從他那全身浴血的惡魔般的形象上發散思維。

“……你還是我的朋友嗎?我……還能信任你嗎?”轉身的功夫,或許是兩人曾相處的那些時日確實不算太壞,異或是他心中也厭惡著那些隱晦的殺意,方杉居然將所想之言全部輕聲托出了。這些話虛無縹緲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犧牲者們的咩咩聲給淹沒,就連方杉自己也沒把它們當一回事。

“和天使打了一架,我贏了。你當然是。也當然能繼續信任我。”

然而,又一個轉身的功夫,符澤川卻是已經認認真真地把每個問題都回答了一遍。所帶來的自愧不如的燥熱感頓時從方杉臉上暈散開來,更加激烈的鬥爭自他心中開戰。符澤川隻是拎著那把消防斧,在找準了一個方向後帶領麗莉一同前往。

“去鵝卵石廣場的路全被那些玩意兒堵死了。但腿受傷那晚我找到了一個地窖,距離這裡不算遠,再努把力,那一定會幫我們渡過這道難關……!”

“謝謝。”忽如其來的感謝精準戳中了符澤川心裡柔軟的那塊地方,強加給自己的責任與義務在這時似乎有了額外一份英雄氣概,麗莉望著他,也望著他手中的消防斧。

“感謝你當時從羊頭怪物的圍攻中救了我。我聽說了發生在林柏宇身上的事,我……很遺憾,他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善良與美好,他也曾用這把斧子拯救我於危難。”

“這斧子……當時就被丟在走廊裡,我隨手撿到的……”

盯著血紅的斧身,符澤川不禁回想起有關林柏宇的一切,短短幾天的相處,他那淚容,他的死亡,還有他傳遞給自己的那顆火種:開啟【究極高難模式】的秘籍。

“你的名字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