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市的夏天格外的長,烈陽從五月鋪到九月,不見頹勢。
陳渺一覺睡到中午。
不用想也知道後媽沒有留自己的早餐,陳渺長腿往桌子上一擱,坐在客廳百無聊賴地劃拉著手機。
廚房傳來鍋碗瓢品乒乓作響的聲音,叫人無端感受到九月的燥意。
不一會,同父異母的妹妹陳曦兒領了一個男人進來。
男人一進門就看見坐姿沒有絲毫規矩可言的陳渺,笑著打了聲招呼:“陳渺。”
陳渺頭都懶得抬,冷冷淡淡地嗯了一聲。
宋嘉慕溫柔地笑了笑,對陳渺的漠然習以為常。
廚房裡周靖容探出頭,熱情地招呼著:“嘉慕你來啦,先坐會,午飯馬上就好。”
陳曦兒倒了一杯水,坐到陳渺和宋嘉慕之間,有意隔絕兩人之間的交流,“我媽聽說你要來,可是親自下廚了呢。”
“那我待會可得多吃兩碗飯了。”頓了頓,宋嘉慕越過陳曦兒看向陳渺,語氣中飽含讚賞:“聽說陳渺是青州今年的狀元,考進了青州大學的數學係,真是厲害。”
陳曦兒:“誰說不是呢,姐姐這麼厲害,我這個做妹妹的真是望塵莫及。”
宋嘉慕安慰她:“全市第五也不賴啊,你們兩姐妹大學又可以在同一個學校繼續做伴了。”
陳曦兒笑了笑,隻是那笑容莫名帶著勉強。
宋嘉慕喝了一口水,潤過之後的嗓子更因輕緩流露繾綣意味,“我明天和叔叔阿姨一起送曦兒去學校,陳渺也是一起的嗎?”
陳渺冷著一張臉,有種被打擾後的煩躁,“一起跑去學校參展是嗎?”
宋嘉慕表情僵了一瞬。
陳曦兒溫聲軟語地幫宋嘉慕說話:“姐,嘉慕哥也是好意。”
陳渺把手機摁掉,一雙長腿從桌子上收回,中長的頭發亂糟糟的,卻格外有種淩亂的美感,加上眼下的青黑,更顯頹靡之色。她起身,放蕩不羈地把手揣褲兜,“所以,你們的好意會吵人?”
接著,她趿拉著已經開膠翻出一半的拖鞋,摩擦地板傳出一陣不利索的響聲,整個人像沒骨頭似的靠在在牆上換了雙帆布鞋,然後出門。
陳曦兒滿臉無可奈何:“我姐就這樣,家裡沒人管得了她。”
宋家和陳家是幾十年的朋友,宋嘉慕跟陳曦兒也是常常來往,他知道陳渺的脾氣不好,“我不怪她。”
*
出門後,陳渺打車去了青州大學對麵的小吃街,她耳朵裡戴著耳機,有些沒精打采地晃悠在人群,最後去了常去的那家粉麵店。
小吃街的人流量很大,陳渺排隊等粉的時候就支著腦袋聽歌,眼神放空地看著門外,仿佛路過的隻是一個接一個的NPC。突然,視線內闖進一件白襯衫,隨後是修長乾淨的脖頸,陳渺漫不經心地抬眼,看見一雙低垂著的眸子,他把紙巾從地上撿起來放回桌上,說了句:“抱歉。”
陳渺收回視線,懶得搭理。
隔了一會,男生又折道回來,“你好,請問這還有人嗎?”
陳渺迫不得己,視線重新聚焦到眼前,“沒。”
男生很客氣:“謝謝。”
然後帶著他的朋友一起坐到了位置上,剛好三個人,在四人桌上把陳渺包圍。
幾個男生聊起天來,“聽說了嗎?今年的青州狀元是個女生,進了咱學校的數學係,真他媽太牛了。”
“臥槽,大佬啊,明天得去膜拜膜拜。”
穿白襯衫的男生坐在陳渺對麵,本來手擱在桌上,可能是覺得有些油漬,抽出紙巾把桌麵擦了一遍。
“哎,還得是咱邢哥,這潔癖沒救了。”
邢唐勾了下嘴,薄粉色的唇好看得不帶鋒芒,“誇張了,潔癖不至於。”
陳渺默默把手收回褲兜,任由邢唐手中的紙巾擦過,白細的手指微微折起,透出骨感,皮下的青筋若隱若現,是淺淡的藍色,微粉的指甲帶著月牙兒,修得十分圓潤整齊。她難得覺得有人的手這麼賞心悅目,心情也跟著好了一些。
等把陳渺麵前的那塊擦乾淨之後,邢唐甚至還跟她說了一聲謝謝。
大概是在謝她的配合吧。
她難得大發慈悲,眼睛還盯著手機屏幕,回了句:“不客氣。”
三個字,旁邊的兩人不由咋舌,邢唐則呆了一瞬。
陳渺先來,她的粉上的早,三兩下解決後,抽了張紙巾邊走邊擦嘴,拽的方圓幾裡沒人似的。
眼見她終於走了,那兩人才唏噓說:“這誰啊,咱學校的嗎?真牛啊。”
“還沒見過這麼沒禮貌的人,給她擦桌子也不說謝謝,居然還敢回不客氣,當代大學生的素質呢?”
當事人邢唐沒搭話,默默盯著陳渺的身影看了幾眼。
*
第二天一早,彆墅裡就傳來吵吵鬨鬨的聲音,陳渺煩躁得不行,一把扯過被子蓋住腦袋。
陳伯升坐在餐桌的主位上,“曦兒,去叫你姐姐下來吃早飯,待會一起去學校。”
陳曦兒乖乖答應,上樓敲了敲陳渺的房門,見沒什麼動靜,就下去了,“爸,姐說她自己去學校。”
她扁了扁嘴,有些委屈:“還說我煩的很,叫我不要吵她睡覺呢。
周靖容把剝好的雞蛋放到陳曦兒碗裡,“你是不知道昨天嘉慕問她今天要不要一起去學校時她的態度。”
陳伯升:“什麼態度?”
周靖容就把昨天發生的事添油加醋說了一遍,然後一臉憂心地說:“伯升啊,渺渺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差了些,現在孩子長大了,你也得管管了,不然以後哪個男孩子會喜歡?其實有時候,我有心想說兩句,可平時光站著都怕礙她的眼,又拿什麼立場去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