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回答,隻是用遺憾的眼神看了看她。
這下隻能在這邊將就一下了。
我用微信跟老媽發了消息,跟她說我問老師問題晚點回去。
“你這理由有夠扯的。”她笑話我。
“你彆說,隻要我說在學習,不管多扯我媽都信。”
“哈哈哈哈哈還得是你。”她又笑了起來,我看著她笑,感覺下雨天也不是那麼糟糕了。
“放心吧,這種陣雨下不了太久,應該很快就停了。”我安慰道 。忽然想起書包裡還有一條耳機 ,忽然又很想聽那首歌,我問她“聽不聽歌?”
她先是詫異地看了我一眼,很快又點了點頭,說“好啊。”
我把另一隻耳機遞給她,從手機裡翻出那首歌,閉上眼睛,等雨停。
“雨還在下,像在說話……”
我們一起聽的第一首薛之謙,是雨天,肩貼著肩,是《下雨了》。
“劉北潼?”
再一抬眸,眼前的她已經是十年後,不再是一絲不苟的馬尾辮,變成了淺棕色的披肩長發,臉頰上星星點點的雀斑被淡淡的粉底液遮住,穿著藏藍色的連衣裙和灰色的西裝外套,和我記憶裡的樣子大相徑庭,一時間找不到一個共同點來。
眼前這個丹鉛其麵的宛丘淑媛,再也不像是當初那個容易臉紅,毫無顧忌的少女了。
所謂物是人非,大抵如是吧。
“嗯,這麼久沒見,你真的變化好大。”我把傘往她那邊傾了傾,微笑著回應“我差點沒認出來。”
“這麼久沒見,你倒是沒怎麼變。”
“可能吧。”
變?到底成為什麼樣子,才能算是改變了呢?梳一個成熟的發型,華服革履一一加身,還是把千言萬語藏起來,用體麵的表情代替。
“你要去哪裡?我幫你叫個車吧。”我剛拿出手機打開鎖屏,就被她搶了過去。
“沒事,我坐公交車。”她點開撥號界麵,輸了一串數字,不一會她的手機響了,原來是用我手機打過去的“手機號給你了,以後多聯係吧。”
“哦……”
“能麻煩你把我送到公交車站嗎?”她把手機還給我“用你的傘。”
“好。”
從那裡走到公交車站的路上,我們再沒說一句話,隻是靜靜地並排走著,走過街邊一株接一株的銀杏樹,踏在鋪了厚厚一層的落葉上,吹著午間的風胡思亂想。
她變得很安靜,就連站在車站講電話時,也是輕聲細語的。
我們就這麼等了很久,事實上我要坐的車已經過了兩趟,但是我沒說話,想等她先離開。
四十分鐘過去了,明明過去了十幾趟車,我們都還站在原地。
“你坐幾路?”
“啊,我……我坐31路到家。”
31?我扭頭去看站牌,愣是沒找到。“但是……這好像沒有31,你是不是走錯站了?”
“啊?是嗎?”她好像有點慌張,拿出手機不知道在找些什麼。
“要不然我還是幫你叫車吧。”傻乎乎的樣子倒是一點也沒變“我在這裡坐71就好了。”
“對!”她猛地抬頭,把我嚇了一跳“我也要坐71,我今天去上博有點事。”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明明看起來很聰明的樣子,怎麼還是呆呆的。“你是不是傻?剛剛已經過去兩趟71了。”
“啊?是嗎?”她尷尬地笑了笑“那你怎麼沒坐?”
“我是想等你先走。”我跟她解釋“你也沒告訴我你要坐幾路。”
這時候雨已經停的差不多,路口恰好又駛來一輛71路公交車,我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移落在閃爍的紅綠燈上。
“你啊,真是一如既往。”隻有她的聲音走進我的耳朵裡,我不知道,說這句話的她是什麼樣的表情,因為我剛去看她,她就已經扭過頭去。
或許是因為下雨,車上的人不算少,地麵也濕漉漉的,看起來泥濘不堪。我們站在靠近後門的地方,抬頭就是窗外不斷變化的景色。
“怎麼下雨天去博物館?”
“下雨天,多適合去博物館。”
上海的公交車總是先報一遍中文,再報一遍英語,最後報一遍上海話,我認真地聽著播報,不由自主地笑出聲。
“你笑什麼?”
“你說如果洛陽的公交也要播一遍方言,會是什麼感覺?”
“嗯……不知道,不過想想看,感覺我會笑得肚子疼。”
“對啊,好像聽不懂的東西,我們總是懷著一種敬畏感,感覺很高級很時髦,偏偏當那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東西一本正經地展現在眼前,反而令人捧腹。”
“不過,我還是更喜歡洛陽話,對我來說,更溫暖也更真實,但這隻不過是因為,我是個洛陽閨女,不是個上海囡囡。”
“言之有理。”我看著窗外人民廣場上攢動的人群,這其中應當不乏來自五湖四海的滬漂人“你好像該下車了吧。”
她抬頭往窗外看了看,車恰好停在站旁,開始播報到站提醒。
“確實。”她的目光極快地在我身上掠過,然後從我旁邊走向後門“再見。”
“再見。”這聲告彆輕到連我自己都懷疑,我到底有沒有說出口。我目送她走下車,不回頭地往遠處走去。
告彆啊,隨意一點也好。太鄭重其事,容易一彆如雨。
所以,現在的你,對我來說是鄉音還是天籟?
還有,我呢?我對你來說,曾是什麼?如今又是什麼?
我不知道,也不願深究。
我們沒有“乍見翻疑夢,相悲各問年”的感慨,隻剩“無限事,不言中”的默契,或許當初的遺憾,隨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