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明覺得自己見了鬼了。

自己高中時暗戀過的高冷校草，這會正拎著飯盒，神色自然地繞過她，走到薑棠的病床旁邊。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陸景凡進屋，隨手把帶來的保溫飯盒放在病床旁的櫃子上。

薑棠搖搖頭，說：“沒有，都挺好的，醫生們也都很照顧我。”

陸景凡點點頭，低頭打開保溫盒。

“猜你們還沒吃晚飯，我從食堂給你們帶了飯。”

陸景凡打開保溫盒，把第一層的便當遞給了夏黎明，說：“醫院的員工餐還是不錯的，不過有些菜不利於傷口的恢複，所以隻帶了一份。”

又把飯盒的第二層打開，薑棠好奇地看過去——

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上麵撒著綠色的蔥花，配了些金黃的蛋絲。

“我想著這家的餛飩味道不錯，也不至於太清淡，就買來了，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薑棠餓了一天，這會兒看見餛飩口水都要流出來了，聽見陸景凡的話，急忙點頭：“喜歡，我喜歡吃餛飩。”

陸景凡臉上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幸好你喜歡。那你們先吃，我先走了。”

夏黎明從陸景凡進門後就一直若有所思地看著陸景凡，見陸景凡要走，急忙跟上：“薑棠，我去送送陸醫生，你先吃啊。”

薑棠目送陸景凡到門口，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陸醫生，謝謝你的餛飩。”

陸景凡彎了彎嘴角，叮囑她注意休息。

門關上的那一刻，薑棠迫不及待地拿起餛飩狼吞虎咽起來。

許是餓得緊了，薑棠覺得這份餛飩意外的好吃。

夏黎明把陸景凡送到電梯處，有些猶豫不知道要不要開口。

陸景凡抬手摁下電梯，看了眼夏黎明，隨口問：“有什麼事嗎？”

夏黎明咬了咬牙，開口道：“陸醫生，我想跟你了解下薑棠到醫院時情緒有沒有什麼異樣。她之前在英國也出過車禍，那次受傷比較嚴重，再加上她那時剛失戀，整整三個月她都沒有說過話，我擔心這次受傷會讓她的抑鬱症複發……”

陸景凡蹙起眉，有些難以置信地問：“……你說什麼？”

“那時候薑棠剛和陳曜分手，陳曜你認識吧？薑棠的——唉，算是哥哥吧，本來兩個人好好的，結果家裡知道後死活要她們分開，陳曜受不了了，就和薑棠提出了分手，薑棠覺得自己可以說服養父母，求陳曜再給她點時間，可陳曜那個王八蛋！”

即使現在想起來，夏黎明依舊恨得咬牙切齒：“陳曜他沒有心！剛提了分手沒幾天，就和薑棠的同學談起了戀愛！薑棠不相信，說要去找陳曜，可你猜怎麼著？薑棠是在陳曜家的床上找到他們倆的！”

“陳曜就是個混蛋！薑棠那麼求他，他都無動於衷，還讓薑棠彆再纏著他。薑棠從小就沒了父母，一直依賴陳曜，可陳曜完全就不在乎薑棠！薑棠沒日沒夜地哭，也吃不下東西，身體吃不消了，經常暈倒。”

“也怪我，我說讓薑棠休息一段時間，可薑棠說不能耽擱學業。我想也是，而且上學也可以讓薑棠轉移注意力，可我沒想到……薑棠在回宿舍的路上，突然意識模糊，沒注意到身後按喇叭的車……”

夏黎明每次想到這裡，都無比自責，要是她當初堅定一些，不讓薑棠去上學，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一切了？

陸景凡的臉色極其難看，壓抑的怒氣積壓在胸口，太陽穴突突地跳。

“……然後呢？”陸景凡開口，嗓子低啞得可怕。

“薑棠住院後，起初也積極治療，可壞就壞在陳曜聽說薑棠出車禍了，居然帶著女朋友來探望薑棠。”

陸景凡陡然抬頭，指尖的關節被自己捏得發白，微微顫抖。

夏黎明情緒有些激動：“賤人！他們倆來了之後，說是要單獨和薑棠聊一聊，薑棠就不讓我在病房裡待著了。等他們走了之後我再進去，薑棠就開始把自己封閉起來，她不和人交流，每天就看著窗外。我給她辦了休學，後來她的傷好了，瞞著我自己去學校辦了退學。”

“整整三個月！三個月裡除了心理醫生，誰也無法讓她開口。後來她慢慢地開始說話了，我以為她好起來了，結果她開始趁我不注意……”

夏黎明說到這裡，情緒也有些崩潰，捂著眼睛哭了起來。

陸景凡沉默地遞給她一張紙巾，又揉了揉自己發紅的眼睛。

夏黎明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緩了會兒才接著說：“她嘗試過很多辦法……我把家裡的刀都收了起來，可她總有辦法拿到，兩個手腕上幾乎沒有一點好地方。我求她不要這樣傷害自己，她就抱著我哭，說她很難受……後來我發現，她傷害自己並不是想離開這個世界，隻是想讓自己變得清醒，因為她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陸景凡閉上眼睛，蹙得眉凝成了死結

“後來是心理醫生發現了問題。”

夏黎明垂下眸子，苦笑了下：“他說薑棠這些年太執著於陳曜，導致丟失了自我。他在治療中試圖引導薑棠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可薑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

“我休學一年，帶薑棠去做了很多事情，她漸漸好了起來。她開始喜歡上烘焙，突然有一天，她對我說，她想回國開一家甜品店，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開心，那是她第一次對我提起以後的生活。”

夏黎明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陸醫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但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你彆看薑棠現在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但其實她非常脆弱，已經經不起任何感情上的傷害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其實夏黎明很希望有個人能撫平上一段感情給薑棠留下的傷害，可她又怕這個人會再次傷害到薑棠。

陸景凡會是這個人嗎？

陸景凡盯著夏黎明，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你放心，我絕不會做傷害她的事。”

夏黎明點點頭。她在病房裡看到陸景凡看薑棠的眼神，就猜測出陸景凡對薑棠的心意了。她之所以說出這些事情，並不是讓陸景凡憐憫薑棠，而是希望陸景凡知道薑棠過去所受的傷，能更加珍惜她。

她比誰都希望薑棠能夠幸福。

陸景凡回到家，隨手把外套搭在玄關上，也不開燈，頹喪地把自己埋在沙發裡。

他回想著剛剛夏黎明在醫院對他說的話，放在額頭上的拳不自覺收緊。

8年，他居然一直以為薑棠在英國過得很好。

明明幾個月前的同學聚會，陳曜麵對同學們的追問，還說自己和薑棠過得很幸福。當時同學們還打趣，說他們感情真好，連七年之癢都過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明明當時自己看出了陳曜臉上閃過的不自在，卻還以為陳曜是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蠢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