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嬌體軟的貴妃本來以為會因此痛死,沒想到的是,她又活過來了,甚至還做了一個夢,夢裡皇上很溫柔地撫過她的頭發,然後一點點地靠近,在額頭上留下了一個很輕的吻。
她張了張嘴,想叫他的名字,可又想起了入宮前嬤嬤反複教導的宮廷規矩,還是隻叫出了“皇上”。
夢裡很美好,但醒來的時候,床邊隻有貼身的宮女。
看見貴妃醒了,哭得涕泗交下,接著太醫,宮婢如魚一般貫入,寬廣的牡丹殿瞬間就變得狹窄了,貴妃甚至還看到了母親,高高在上的相府夫人一下子就紅了眼,罵她道:“早叫你不要入宮,你偏一條路走到黑地喜歡他,你受傷了,昏迷了還叫著皇上,他有來看過你一眼嗎?”
貴妃沒有說話,這是事實,她沒法反駁,她一直知道皇上不喜歡她,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第二日,她會收到皇上的休書。
書上的每一個字她都認識,可拚起來貴妃就不理解了,替他挨了一刀,怎麼就被休了?貴妃甚至覺得有點好笑,休什麼休書,直接打入冷宮不就好了嗎?
外麵下著雪,貴妃硬是要帶著傷把暖室裡的牡丹往雪地裡種,誰也攔不住,旁人隻當她是愛花成癡。
小宮女就不理解了,問小太監:“為什麼貴妃要往雪地裡種牡丹呀?”
小太監低聲道:“這你就不懂了吧!古有雪中紅梅,今有雪中牡丹,這是一種情懷。”
可雪那麼冰,怎麼可能種得了牡丹。
那些本該在溫室的花,沒幾日便枯萎了,零落成泥碾作塵,仿佛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牡丹殿空了,貴妃帶找了所有的牡丹,包括宮牆犄角。
大家都以為女兒奴的相爺會為自己寶貝女兒討個公道,卻沒有想到宰相毫無聲息,甚至默默地把貴妃送到了彆處山莊靜養。
大家覺得貴妃變了,她不再愛種牡丹了,原來肆意張揚的一個人,如今常坐在窗邊看著雪地發呆,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
大家也不會想到,明明是沒有切中要害的劍傷,怎麼會要了貴妃的命。
山莊被白雪染白了屋簷,就像貴妃的唇色一般白,懷卉跪坐在床邊眼淚不住地往下流,有幾顆滴在了貴妃的手上,碎成了好多瓣。
看見她們哭,貴妃倒時笑了:“懷卉姐姐,我走後你便尋個好人家嫁了吧,不管是我大哥還是崔影,亦或是彆人。”貴妃湊近了一點,“其實我還是覺得你更加喜歡崔影,”她看著懷卉,“我還是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即便我不是。”
相府夫人本是沒有哭的,她不想在孩子麵前傷心,但他的悲傷又是最明顯的,沒有胭脂水粉,厚重的眼袋,她甚至還穿了她平日裡頭最不喜歡的衣裳都不自知。這幾日,她的淚水仿佛都流光了,此時的她,萬般憔悴,不再是京城裡最美豔的夫人,這是天下最普通的一個傷痛母親。
貴妃拉住了母親的手,安慰道:“娘,我還有兩個哥哥陪著您,您就當我這個不孝女先去地府看看,百年之後再繼續孝敬您。”
相府夫人隻覺得眼眶發酸,喉嚨哽咽,輕聲道:“兒,你還有什麼願望嗎?娘替你去做。”
貴妃沒有說話過了好久才說了一句毫不相乾的話:“我看見雪地裡的牡丹開了。”
相府夫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白茫茫的雪地,空無一物,有的隻是寂靜。
貴妃終究還是走了,走的時候也是寂靜的,是在睡夢離去的,她夢見了七歲的粉團子踉踉蹌蹌地跟在瘦團子後麵跑,夢見了十七歲的少女看著醉酒自持的少年眉開眼笑,信誓旦旦地說:“那好,等雪地裡長出牡丹的時候,你記得娶我。”夢境迷離,百轉千回,最後定格在最後一幕。
她感受到他的唇印在她的額頭,低聲說一定許她滿城紅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