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刺眼啊。
祝逢槿覺得有些困,昏昏沉沉的,他又睡著了,隻是感覺身旁很吵鬨,像是來了很多人,圍成了一圈守在床邊。
他的世界裡曾經有一束陽光,後來太陽落山了,他便以為自己成了那束亮光。可是如今他才發現他是月亮,要靠太陽的光苟延殘喘。
他很害怕鼓聲,因為爺爺死的那天是村子裡的年例,張燈結彩熱鬨非凡,配著鼓點,獅子舞了一天。
他也很害怕銅鑼聲和嗩呐聲,因為當夜晚兩樣樂器同時響起時,就代表著離彆。
死彆。
他記得某天正午,陽光從窗戶照進房間,爺爺喚他回去午睡。他坐在床沿邊,看著鬨鐘裡的秒針滴答滴答地走,對生死和歲月模糊不清的概念忽然清晰。
那一刻,年幼無知的孩童開始變得心事重重。
祝逢槿再次睜開眼睛。
祝扶風和陳昕兩夫婦抱著他痛哭,他呆呆地坐著,看看自己手背上不太明顯的針孔,沉默不語。
醫生帶著護士走進來,拿著最新的檢查報告:“沒什麼大問題,再休息兩天就可以出院了,出院以後吃一些清淡點的食物,還要暫時避免劇烈運動。”
“好,謝謝醫生,”陳昕擦乾淨眼淚,轉身握住祝逢槿的手,“兒子,出院以後想去哪玩兒?本來你今年該讀小學一年級了,但是因為這事兒耽擱了,所以今年9月你就可以和阿槿一起上學了,抓你的那些壞人也被警察叔叔帶走了,小木不用再害怕了……”
她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對祝逢槿講,可是卻不知道從何講起,麵前這個半年沒開口的孩子,對她來說太陌生了。
祝逢槿輕輕地笑了一下,露出兩個酒窩:“媽,我沒事,您不用擔心我。”
陳昕的心猛震了一下,怔怔地看著他,而後笑著說:“對啊,我們小木再過兩個多月就七歲啦,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媽媽當然放心。我和爸爸先去給你準備午飯,你先自己待一會兒,好嗎?”
“嗯。”
兩夫婦一出門,就看到背著小書包迎麵而來的錦槿。錦槿朝他們笑了笑:“阿姨好叔叔好。”
“阿槿,小木已經醒了,進去和他說說話吧。”
“好,”錦槿回應著,推開了病房的門,撲到祝逢槿的床邊,滿眼是光,“小木,你真的醒啦!”
祝逢槿愣愣地看著他,眼前的男孩和半年前的錦槿差不多,隻是長高了一些,五官更加精致,正在書包裡找著什麼。
“小木,你看,這些都是我這半年給你買的禮物,”錦槿把書包裡的東西倒了出來,全都是一些嶄新的小玩意兒,五顏六色堆了一床,“我覺得你會喜歡,就買來送給你,不知不覺,就有了這麼多。”
“謝謝你,阿槿,”祝逢槿拿起其中一隻毛絨兔子,輕輕撫摸著,苦笑道,“阿槿,我想我爺爺了。”
“他在天上看著你呢,他是星星,”錦槿望著他,鄭重其事道,“他躲在雲層後麵看你。”
祝逢槿出院以後,兩家人就在祝家院子裡擺了一桌,為了慶祝祝逢槿能夠醒來。
幾人舉杯相碰,祝扶風幾杯酒下去,已經有了醉意,拉著錦鱗儘道肺腑之言:“我們祝家,最幸運的事兒,就是碰見了你們錦家,還有幸,和你們做了鄰居!老錦,你在我兒子昏迷的這一段時間裡,幫襯了我公司不少忙,幫我們家度過了這一段難關,你兒子,阿槿,天天去陪著小木,每天給他講故事……我當時看著,真的是差點痛哭流涕……今天是大喜日子,來,我們喝酒,不醉不歸!”
“好,喝!”錦鱗豪邁地接過酒瓶,撬開瓶蓋就往嘴裡灌。
“阿槿,你爸爸這樣喝真的沒事嗎?”祝逢槿坐在一旁喝著白粥,悶悶不樂。出院以後他總是很沉默,像是半年之間長大了不少,不再是以前那個混世魔王。
“你爸爸也不比他好多少,”錦槿啃著一隻炸雞腿,笑眯眯地,“可能他們,太高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