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啞口無言,隻能目視著一片混亂的始作俑者閒庭信步似的離開。
還知道扔垃圾?
好像還怪有素質的??
他媽的,打人的時候不知道有素質,這會反而道德這麼高了??
然而,眾人的腹誹沒一句敢放到明麵上來,現場也沒有人能攔得住溫否,他幾乎毫不費力地就借著扔垃圾的借口,拐過了幾條走廊,準備經過一個他總是偷偷看的地方。
殘陽似血。
大概是他剛剛鬨得事情太大,不少人都已經好奇又驚懼地圍在了一起討論,望到他過來,則嚇得跟鵪鶉一樣縮起了腦袋。
溫否也不在乎,漫不經心從他們身旁走過。
他像是打贏了勝仗的將軍、捍衛了自己領地的雄獅,或者說,一隻求偶的孔雀,舌尖在齒間停留片刻,似乎在為即將開口的搭訕打腹稿。
他想說——嘿,你的仇我幫你報了,他們以後沒有人敢欺負你,我保護你,你願不願意跟我當朋友?
他們用拖把水淋你,我讓他們把頭伸進去喝;他們打你,我讓他們斷手;他們用打火機嚇你,我直接讓他們從此以後都不敢碰火。
你——
溫否還差幾步就能走到尹魚的身前,一個黑發很清純的女生卻如臨大敵、急匆匆似的趕了過來,吸引了尹魚的視線。
溫否停在了原地。
女生這時候還沒注意到溫否,隻是咬緊了下唇,小心翼翼地壓低了聲音對尹魚說:“小魚!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劉莫林他們被‘黑吃黑’了,這會鬨得沸沸揚揚的……”
那個溫否朝思暮想的少年茫然地抬起了臉,他不太適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耳朵上新的助聽器,第一次聽到清晰聲音的感覺很新奇,他綻出了一個笑。
一個很淺,很軟,很乖的笑。
他的發絲很黑很柔順,溫否猜測手感也是軟綿綿的,此刻正搭在清淩淩的眸前,粉紅色的唇微微張開,露出裡麵殷紅的舌尖。
“啊?”他輕聲,有些彆扭地問,“是,什麼,黑吃黑?”
萬星想到剛剛看到的場麵就渾身發冷,打了個寒顫道:“就是……很不好的事情。”
哪怕“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哪怕溫否打了劉莫林他們,但溫否能是什麼好東西?誰敢接近他!
“你千萬要小心,你記得我的話嗎?下次不要笑也不要哭,看到有那種人來找你,你就躲,我保護你。”
萬星的聲音清甜,漂亮的少女這副溫柔的模樣,誰都不會拒絕。
尹魚幾乎沒做猶豫,就乖乖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等會要是有人問你,你就裝成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低著頭寫作業,聽到了沒有?”
“嗯,謝謝,小星。”
“……”
溫否手中的凳子“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後知後覺地後退了一步。
雙目猩紅。
尹魚還尚且沒適應外界的聲音,按照萬星的吩咐低頭寫作業,然而萬星本人卻像受驚的動物一樣抬起了頭,在看到溫否的瞬間,眼睛瞪大,渾身發冷。
像是看見什麼怪物似的。
她倒吸一口涼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剛剛那個不可一世溫否忽然低下頭,急匆匆地用大臂的袖子擦了下臉上的血,像是有些後悔和猶豫似的,又想後退,又想上前。
他匆匆忙忙地將臉上的血擦掉,可他身上的血腥味和煙味幾乎揮之不去,少年很懊惱,動作大了起來,猛地上前了一步。
尹魚恰好偏了一下頭。
他看到了一雙踩著上萬塊球鞋的長腿,還有一隻一看就極其有力的大手,那枚在虎口的小痣沾著血。
一看就是很凶、很可怕的一個少年。
他立刻就回想起了萬星的話,觸電似的將自己的目光給收了回去,努力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縮成了一隻黑漆漆,不近人的高冷小貓。
溫否徹底不動了,他的目光死死的,牢牢的在尹魚的身上停留,壓抑著渾身巨大的衝動,好不容易才克製住自己。
克製住自己將尹魚一把抱到懷裡,狠狠咬他那隻瑩白色的耳朵。
明明剛剛還對著旁邊這個女人笑了,露出自己粉乎乎的小爪子,軟絨絨的肚皮。
怎麼輪到自己,輪到幫忙報了仇的自己這裡,卻隻願意給一個默然的背影呢?
溫否將自己的目光挪到了萬星的身上,幾乎是惡狠狠地從上到下掃視了她一圈,看著她那副溫柔清純的外表、佯裝鎮定的神色,他心中突然生出了一個念頭。
尹魚害怕他。
尹魚喜歡這種,一看上去就溫柔得不行的人。
他幾乎有些頹然,有些顯而易見的茫然,半晌才低下頭,將落在地上的木頭撿了起來。
他好似隻是意外從這裡經過一樣,來的匆匆,走的匆匆,什麼話都沒跟尹魚說。
哪怕期待已久,卻也一個字也沒跟他講。
他走進一片晚霞裡,心中好似泣血一般,漸漸從走變成跑,咬緊了牙關,迎著風,勉強露出一個自以為溫柔的笑出來。
其實這個笑落在現在的他臉上有些違和。
不像是一個笑,反而像是哭。
不就是不受尹魚的喜歡嗎?
沒關係,溫否一字一句在心中說,遲早有一天,他會讓尹魚徹徹底底地愛上自己,讓他主動向自己跑過來,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