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冉煙篤定地說。說完後,在手機上翻了一會,補一句,“如果真的是那樣,我就去重慶找她。”
“啊?”
池不渝看向表情彆扭的冉煙,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她偷偷歎一口氣,慶幸自己這個獨身主義者足夠踏實。
否則也有可能會這麼奇怪——
有餘地的當下要彆彆扭扭,沒有餘地之後反而才會奮不顧身。
拉來扯去,好像隻有這樣,才能領悟愛情的真諦。
“那你呢?”冉煙問。
“我什麼?”池不渝沒反應過來。
“你和崔棲燼啊?”冉煙耐心地說。
“我和崔木火什麼?”
聽到這個名字,池不渝慌張往香蕉熊的腦袋裡縮了縮,“我們什麼都沒有。”
冉煙滑手機的動作頓住。
手撐著頭,笑了一下,意味深長地望過來,指了指她敞在外麵的手機屏幕,慢悠悠地說,
“我是問你,選了這麼久,選好給她的生日禮物沒?”
池不渝戳在香蕉熊上的下巴繃緊了些,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反問,
“你不也一直在選?”
“我早就選好崔棲燼的了啊。”
冉煙幸災樂禍,“我現在是在選給陳文燃的情人節禮物,而且已經挑完了。”
池不渝扭扭捏捏地探頭,“分手了還送情人節禮物?”
冉煙大大方方,“嗯哼,之前答應她的,每一年情人節都不少。”
池不渝用滾輪滾了滾下巴,“你們這對情侶倒是也蠻特彆的。”
冉煙笑出聲,沒有往下講。
池不渝唉聲歎氣,“那你給崔棲燼選的什麼禮物?”
“暫時是口紅。”
池不渝縮在香蕉熊上,思忖一會,“還可以。”
冉煙笑了,“還是要我把口紅讓給你?”
池不渝搖頭,“不要。”
“那你送點飾品什麼的?”
“她不喜歡這種東西的,覺得很難清理乾淨。”
“你的同款香蕉熊?”
“她肯定要嫌這隻熊醜啦。”
“那香水?”
“香水這種東西很難選中她喜歡的吧,而且……”池不渝回憶了一下,
“我感覺她不太喜歡這種人工痕跡太多的氣味。”
惆悵地說完,沒有聽到冉煙再提出意見。池不渝悄咪咪瞄過去。
發現冉煙正眯著眼盯著她瞧,
“你這簡直比我給陳文燃挑情人節禮物還麻煩。”
池不渝抿了抿唇,“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
“因為這是……”
池不渝說到一半卡了殼,垂下睫毛,緊了緊自己手中的香蕉熊,才含糊地說,
“我第一次,送生日禮物給她。”
-
2月14日在大年初五。
中間隔著一個被國人十分珍視的春節。但崔禾和餘宏東的教育法則裡,一向遵循各回各家過年的傳統。
餘宏東結束完學校事務,決定留在上海過年。
餘忱星直接從學校收拾行囊,跟同學去香港過寒假,在微信上問她——水水姐還在香港嗎?想和她見一見。
崔禾在年前回了成都,並且除夕那天邀請幾個寒假留校的研究生,在南門的一家粵菜館吃年夜飯。
上海、香港、成都南門……這個春節崔棲燼沒有去這任何一個地方。
前段時間有個創意泰餐館要落地,找到她做花植設計的空間方案,連續折騰了十幾版方案圖紙,尼古拉、國王椰子、蒲葵、天堂鳥和金山棕都在微景觀模型裡試過,而這位客戶恰好在曼穀生活多年,每次會議都以一句話結尾——
也許還是少了點什麼,沒有我想要的氛圍感。
熱帶植物的確擁有著某種暴烈而充沛的生命力,這在一個亞熱帶城市很難徹底體會到。恰好這期間有個熱植展在曼穀舉行。
趁這個機會,崔棲燼寧願選擇去一趟曼穀,選購合適的熱植。
也不想要在年夜飯的飯桌上,聽崔教授和她的學生們,講一些晦澀難懂的專業名詞。
這種事情以前也有發生過。並且不止一次。
每次她都感覺自己是一個旁觀者,甚至是一個很不聰明的旁觀者。
她討厭讓自己變得不聰明。
大年初一。
她在曼穀翻湧的熱浪裡,找到一家唐人街的粵菜館,沒有吃粵菜,吃了一碗很難吃的蛋炒飯,咬到很鹹的火腿粒的時候,外麵開始遊街,紅紅火火的一片。
於是她放下勺子,嚼著炒飯給四個人的微信群裡發:
【新年快樂,願崔教授和餘教授身體健康,工作順利。】
餘忱星沒有動靜,大概已經在油尖旺一帶跟同學打卡某部港劇拍攝地。
崔禾回:【謝謝/微笑,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餘宏東過了很久才說:【好的/苦笑,忙忘了,祝你新的一歲前程似錦】
她沒有再回複。
知道像這樣的祝福,崔禾和餘宏東會在很多個學生群裡收到很多個;也知道,像這樣的“前程似錦”和“生日快樂”,會被崔禾和餘宏東發給很多個學生。
放下手機。
外麵繼續敲鑼打鼓,人山人海。
她沒有什麼表情,什麼也沒有想,繼續吃那份很難吃的炒飯。她沒有浪費食物的習慣,卻有做事要做完整的強迫症。
下一秒。
蓋在桌麵上的手機,在外麵的歡天喜地裡突兀地振動一下。
很隨意地滑開手機,一條微信在敲鑼打鼓的背景音下跳到她臉上——
【叮~準備好接受來自大美女的新年祝福了嘛!(友情提示:在公共場所最好提前戴好耳機哦)
首先先放個鞭炮慶祝新年到來——劈裡啪啦啪啦霹靂嘣,放完啦!
其次提醒您將珍貴的2023年存檔好,我們要進入吃再多芒果隻忙到剛剛好、煙花不易冷、沒有問號隻有感歎號的2024年啦!
最後我要以最美妙的歌聲,為您在新年伊始高歌一曲,倒計時,3,2,1——】
囉裡八嗦的,一段話裡還一堆符號,群發也要自稱大美女。
崔棲燼看著這段字都已經覺得吵。
可下一秒,緊隨其後跳出來的,是一首音樂分享鏈接——
/好運來祖海/
在大年初一就拒絕《好運來》是不是不太好,雖然是群發的。
崔棲燼認命地從兜裡翻出藍牙耳機,兩隻耳朵都戴了上去,喜氣洋洋的旋律便在熙熙攘攘的唐人街湧入耳膜。
她不喜歡吵鬨,不管是音樂還是環境。不由得皺一下眉。卻還是沒有摘下耳機,漫不經心地舀一口炒飯送到唇邊。
此時女聲已經唱到“疊個千紙鶴”,餐館外舞動的龍頭已經飄過靠窗的位置,一張張陌生臉龐上從她身邊穿梭過去。她始終不明白人們為何要為地球公轉一周而慶祝,無聊地嚼著飯粒,驟然間屏幕跳出一條新微信:
【新年快樂哇崔木火】
拿飯勺的手在這一秒鐘倏地頓住,她遲鈍想起一件事——
貌似在她這裡,她從來都不是群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