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陽師兄……”
趙政在這一上午已經聽到她叫了很多次子陽師兄,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但他沒有說什麼,也沒有立場說什麼。
姬明月得知子陽外出遊學的消息很是不舍,因此這一個上午都扒著好友說這說那,隻恨自己沒有辦法和好友一起前往臨淄,感受百家爭鳴的蓬勃氣息。
“有緣總會再見。”子陽眼中似有萬千星辰。
姬明月明白自己的身份無法隨性而為,她雖然同樣有著和子陽一樣的誌向,千言萬語隻剩一句:“子陽師兄,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會的,小嘮叨精。”子陽溫煦地笑著。
子陽一走,平常活潑好動的姬明月沉寂了不少,搞得燕丹還以為她真的動了心,對子陽念念不忘,得到的反饋隻有姬明月的一記白眼。
你小子自己青春期到了,拉她下水乾嘛?
趙政和燕丹成了至交後時常出沒於燕丹的住處,姬明月每次都禮數周全,但再多的也沒有了。好幾次趙政都想叫住她跟她聊聊,都被她躲了過去。趙政一直以為是自己那番話說得太重惹得姬明月生了氣,卻苦於想不到什麼辦法可以彌補過錯,他那天雖然有些意氣用事,卻也是他埋在心裡好久的話。他看透世態炎涼,隻要有人靠近他,他就難免會以為那些人彆有用心。
事實上,姬明月仔細想了想,覺得遠離未來的秦始皇也不失為一個明智之舉,是她之前太狹隘了,一心想著抱他大腿。但不管她怎麼做,燕國的覆滅已成定局,她隻需要當個旁觀者。隻要她不再和這位大人物有過多交集,趙政就會徹底忘了她這樣的小人物。隻要她能苟到燕國被滅之前,到時候擺脫了燕王姬的身份,去鄉野之間做個閒雲野鶴之人,過著陶公“采菊東籬下”的生活,光是想想就很美好。至於嬴政,他那時候忙著國事,又何必在乎她這樣的螻蟻?
姬明月一直懷揣著這樣的期望,直到她七歲那年。
事情的轉折點是公子偃。
公子偃一直是趙政在趙國的陰影。
自從成了至交好友,燕丹一直與趙政同行,成了趙政的庇護傘,趙政也算是過了一段太平日子。但這一次,燕丹被支走了。
姬明月是從公子偃身邊的侍從那裡偷聽到的消息,得知趙政被公子偃帶到了東邊的一處荒僻之地,事關人命,姬明月隻來得及讓身邊的丫頭柳枝通知燕丹一聲,便隻身前往。
等到了地方,姬明月並沒有看到趙政,跟著血跡一直找,她找到了一個深坑。
往下一看,她終於找到了頭破血流,身上沒有一塊好地方,奄奄一息的趙政。
她突然有些鼻酸。
從出生到現在,這樣的事在他身上不知發生了多少回,才養成了他敏感多疑的個性。
或許他想和她撇清關係,就是因為怕連累她吧?
姬明月暗暗自責道:趙政對她那麼好,她居然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不該!
姬明月環顧四周,沒有發現可以救他上來的工具,可趙政的情況看上去很差,她不能留他一個人在下麵。還好她在來的路上沿路做了標記,燕丹一看就能明白,她又摸了摸腰包,判斷裡麵的東西能支撐他們在這裡待一個晚上,便果斷跳了下去。
趙政迷迷糊糊看到人影,立刻清醒了不少,在姬明月沒出現之前,他以為他就要死在這裡了。但現在是兩個人死在這裡,情況也不算太好。趙政艱難地想要站起身,想把眼前這個多管閒事的人扔出去。
“你彆亂動!”姬明月連忙扶住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我已經通知兄長了,他得到消息會立刻過來。”
“你怎麼在這裡!”趙政氣急攻心,斥責道,“你是不是瘋了?你自己跳下來的?”
看他,都這般境地了,還在考慮她的安全。
“我不能見死不救。”姬明月並沒有因為趙政責備的語氣而停下手裡的動作,她拉起裙擺咬在嘴裡,借力撕開,將撕下來的布料纏繞在趙政還在流血的額頭,“你不想把我當成朋友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趙政死死盯著姬明月,像隻盯著獵物的狼:“姬明月,我跟你說過要離我遠點。”
“聽到了,有什麼話我們出去再說。”姬明月敷衍道,將小葫蘆遞給他,“省著點喝,但我就帶了這麼點,還不知道要撐多久。”
趙政知道這葫蘆是姬明月喝過的那隻。
他也的確是渴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這自學的醫術,我給你施針止血。”姬明月掏出銀針,掀開他的衣服,“你失血過多,可能會有些嗜睡之狀,不過有我在,你睡一會兒保留體力也無妨。”
“姬明月,離我遠點。”趙政露著上半身,目光渙散地看著眼前聚精會神的女孩,聲音越來越微弱,“不然……”
認真施針的姬明月完全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等到她抬起頭,趙政已經昏睡了過去。姬明月為他穿好衣服,守在一旁。
兩個時辰過後,姬明月仍然沒有等到燕丹,不禁暗自咒罵這個不靠譜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