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灶事業 美食不可辜負(2 / 2)

“不過那位玄師弟確實甚是有趣,與其他新弟子皆不相同。不僅熱忱豁達,妙語連珠,還時常有彆人料所未料的奇思妙想。雖然資質根基稍弱,卻是異常聰慧勤奮,莫怪大師兄和眾位同修都對他另眼相待。”赤雲染自己未察覺,無意中態度已偏向了玄鳴濤,話裡話間為他說了許多好話。

“哦?吾倒是未覺。”蒼避重就輕地揭過了開小灶的事。

“哈,也許是大師兄素來不苟言笑,造成嚴肅威嚴的第一印象,讓玄師弟戰戰兢兢了。”赤雲染調侃道。她倒是笑得很明媚,似乎受到了玄鳴濤那一眾新弟子們的活力感染,眉目間不經意流露出少女的靈動活潑,在自家師兄麵前毫不拘束。

“若真造成誤會實乃蒼之過失。”蒼雖然這麼說,表情卻無絲毫變化,還是一貫的理所當然,“玄鳴濤確實足夠努力,可惜爭心甚重,藏於嬉笑輕鬆的情緒之下從不示與人知。心心念念想通過入門試煉固然可佳,但執念過深,反而有礙修行,爭心太過,極易心思不純,若行差踏錯,便將玩火自焚。”

“玄師弟確實一派樂天開朗的模樣,好像什麼事都不能影響他的好心情,怎樣都不會生氣難過,永遠能給身邊人帶來歡欣與鼓舞,倒是絲毫未見其有任何爭勝之心,還是大師兄觀察入微。所以大師兄才安排這顆聚元靈丹,是要告誡玄師弟無欲則剛,順其自然嗎?”

“善者,化壓力為動力,妄者,恐將生出嗔念,於同修,於玄宗,於天命皆是百害而無一利。”蒼微微闔眸,淺淺地皺了皺眉,隨即又舒緩憂思,“但想來他當不至使吾失望。聚元靈丹有清心凝神之效,並築基之功,吾也著實欲在修為上暗助他一臂之力。”

赤雲染愣了愣,她沒有完全消化大師兄的話意,不明白一個小弟子如何就與宗門天命掛上了鉤,但也許能窺天知命的大師兄看到了什麼天機呢,師兄說話向來是玄乎的……

赤雲染明智地沒有多問,隻順著話頭說:“大師兄用心良苦,相信玄師弟定能領悟。”

“尚需勞你再前去點撥幾句,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

等到下一次醫術課的時候,赤雲染竟然直接點名,把縮頭縮腦想往白子墨身邊藏的玄鳴濤給揪了出來,光明正大地準備給他‘開後門’。

雲染師姐一臉無害地微笑道:“玄師弟,來試試吾今日的藥丹如何?”

玄鳴濤一臉生無可戀地回答:“是,赤師姐……你的丹最好吃了……”

最可氣的是旁邊的白子墨還很不識時務地小聲叨叨說:“放心吧沒事的,我今天藏了一整顆饅頭,彆擔心!”

好吧,為了修為,再苦再難受也忍了!不過當玄鳴濤吞下第二顆藥丹,一片澄澈的腦中突然浮現蒼的教導,難道這就是蒼師兄一直希望他領悟的關鍵嗎?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之前考查經文釋義的時候裝了|逼,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口頭上的侃侃而言果然是行不通的,沒有真正從心底裡悟明白,遲早還是要吃苦。

那天,玄鳴濤隻小小地發燒了一兩個時辰,很快恢複成活蹦亂跳的樣子。午後滄浪亭小灶的時候,蒼問他可有不適,但見玄鳴濤的狀態比以往更加精神,終究沒有辜負蒼對他的信任。

隻是玄鳴濤一直不知道這都是蒼師兄故意安排的考驗,不過就算知道了,想必他會更加不假思索地吞下藥丹吧。

從入門到試煉,三個月上了多少次醫術課,就被喂了多少顆藥丹,玄鳴濤這副羸弱的現代凡軀被藥力調理得七七八八,最大程度上幫他積累起了原始的根基。良藥苦口,藥效確實非同一般,不過需要花費更多的口糧來遮掩苦味。

這本來不值一提,但在仿佛糧食緊缺的玄宗,一個不起眼的饅頭都顯得尤為珍貴。倒也不是真的窮到這種地步,隻因多數道子已經過了辟穀期,而新入門的弟子也在師長們的要求下早早開始適應辟穀修煉。

膳堂更多時候隻是個擺設,隻有在規定開膳的時間段才會蒸幾屜饅頭,發給新弟子人手一個。除了饅頭就是窩窩頭,一成不變連形狀都不帶換的。

白子墨有時候會趁發饅頭的師兄不注意,偷偷多藏下一個帶給玄鳴濤,但這種機會少之又少,眾目睽睽之下實在不好下手。

他們一眾有功夫根基的師兄弟們慢慢開始適應了縮衣少食的生活,隻有最孱弱的玄鳴濤天天餓得頭暈眼花,要不是還可以隨手摘點山中野果填填肚子,恐怕真要忍不住去啃樹皮了。

實在難熬的時候,玄鳴濤就煽動幾位同修好友們陪他一起去膳堂偷偷弄點吃的,大鉗子師兄放風,狗五偷柴,阿淩燒火,大白打下手,玄鳴濤掌勺。這種違反門規的事他們可沒少做,每次都是趁著夜深人靜潛入廚房,悄悄煮些好料。

專門管理膳堂夥食的道生發現食材短缺,查了幾回沒查出端倪,上報給翠山行定奪。

某天夜裡,玄鳴濤又拉著白子墨偷偷摸進了廚房,卻驚見灶台上不知是誰已煮好了一大鍋湯餅。那位同道中人沒有露麵,眼見麵餅咕咕嘟嘟都發坨了。

玄鳴濤操心地將麵全部盛出來,足足裝了四個大碗,又一一拿空碗罩上,放到灶台大鍋邊煨著,自己卻不偷吃這位同道人士的救命糧食。他兩人重新燒火揉麵,連鍋都不刷了,簡簡單單煮了份麵疙瘩分享。

原本還想加點小配菜的,可惜被先來的那位仁兄提前用掉了。那位仁兄的湯餅裡甚至碗碗都有雞蛋,五花肉之類的葷菜,這在平時是見都沒見過的,也不知那位仁兄從哪裡搞來這些好料,簡直饞得人直咽口水。

再看看自己這碗,隻有少許蔥末,一清二白好不淒慘。

“大白,你說誰會跟我們一樣半夜偷偷來煮吃的?他為什麼不吃完再走,放著這麼多好料人卻不見了?”玄鳴濤邊暴風吸入邊聊著天,口齒不甚清晰,哪怕是小蔥陽春麵疙瘩,餓鬼投胎的玄鳴濤都吃得倍兒香。

“管他呢,我們也不碰他的好料,快快吃完自己的趕回去,可千萬彆被抓住了。”白子墨的聲音壓得極低,小心翼翼地說。

大白的嘴仿佛開了光,剛吞完一碗麵食,廚房大門突然從外破開,嚇得玄鳴濤差點沒被嗆死,半拉麵糊還掛在下巴上,驚恐地見到戒律殿的師叔帶了一小隊道生將他們倆當場抓獲。

那灶台上彆人的四碗麵也被算在了他們頭上,真是天降黑鍋啊!

幸好那晚另外三位師兄沒跟著一塊來,要不然也得被罰抄經文百遍,擔水一千桶,在玄宗專屬的菜園子裡做農活半個月。原本新弟子的早午兩份饅頭被削減到一餐,玄白兩人又累又餓兩眼發直,卻不敢抱怨半句。

被罰的第二天,玄鳴濤意外發現滄浪亭的石桌上多了許多糕點,各式各樣噴噴香的小點心,搞得饑腸轆轆的玄鳴濤都沒心思學習了。

不僅擺了美食,每天還換不同樣式,也沒見蒼哥碰那些美味的糕點,他素來隻愛喝茶,難道是故意擺上來刺激玄鳴濤的嗎?

前一天還能忍住,守著道心堅決不被誘惑,後一天實在過於煎熬,玄鳴濤眼巴巴地瞅著蒼師兄,無聲懇求詢問,蒼卻故作看不見,眯著眼似在小憩。

師兄不發話,‘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玄鳴濤哪敢妄動!隻能望糕興歎,不停灌茶水聊以充饑。

到第四日,慶幸玄鳴濤還沒被餓死,滄浪亭終於來人了,居然是提著一簍沉甸甸食盒的翠山行,感情石桌上所有糕點都是翠山行擺的!

“翠師兄……”玄鳴濤虛弱地起身行禮,搖搖晃晃像馬上要餓昏過去。

“不用多禮。”翠山行忙將人扶住,他自己也向蒼揖首行禮,轉頭瞧見到石桌上原樣未碰的糕點,“玄師弟既是饑餓,為何不吃些?”

他搖搖頭將食盒裡新的糕點取出換走舊的,新的那份還冒著熱氣,香味頓時飄散開來,誘得玄鳴濤更加眼暈腦脹。

“前日夜裡本想提前為你們煮好一鍋湯餅,省得你們去時再麻煩,誰知弄巧成拙,真是抱歉……”翠山行略顯愧意地說,“門規雖不可改,不過應有容情之處,這些糕點是專門給你們做的,算是吾的補償。大師兄允吾送到滄浪亭來,但吾一連送了三日,皆是原封不動取回,還以為你們已經適應辟穀了。”

玄鳴濤有苦說不出,緊緊抿著嘴唇,眉頭都扭到了一起,可憐兮兮地又凝望著蒼師兄。

許是目光過於熾烈,蒼雖依舊微闔著眼,卻終於鬆口道:“此等小事,何須詢吾,自決即可。”

翠山行趕快幫著激動的玄鳴濤將糕點包到一小塊手巾裡,這個義氣的小道子不肯自己先吃,非要帶回去跟白子墨同享,看得翠山行頗受感動。

這日的小灶早早結束,玄鳴濤拚儘全身力氣奔回新道子院,把救命乾糧帶給了白子墨。

那天以後,哪怕他倆再受罰,每天要乾許多重活都沒再挨過餓,翠山行給他們開了真正的小灶。有什麼好吃的都堂而皇之地搬到滄浪亭來,反正沒人會質疑蒼為什麼突然對糕點麵食這麼感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