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剛落,其他五弦四奇也出現了,每個人都挾著殺意怒火而來,手提兵器,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金鎏影?!你們怎麼?!”
“還想將一切罪責推到我們頭上嗎?!”紫荊衣怒化雲天極刃指著玄鳴濤。
“誣蔑之辭,欲加之罪,一次已嫌太多!”金鎏影雲龍斬發出閃閃金光寒氣逼人。
“枉費眾位同修對你寄予厚望,你太令我們失望了!”墨塵音痛心地閉起眼彆過臉,“今生來世,吾不願再識你。”
“塵音!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背叛你們!為什麼不相信我!”
“多言無益,吾等不會再信你花言巧語。今日,你將見識玄宗六弦四奇的威能,將你身上的力量儘展吧!”
說著,蒼率先發動攻勢,白虹一劍劃開戰局,登時刀劍掌弦各種不同招式齊齊臨身,更有術法劍陣困鎖腳步,玄鳴濤頓陷命危死局。
他不忍還手,又不甘白白蒙冤,隻發功擋下致命招式,任其餘攻擊打在身上,能讓眾位師兄出口氣也好。但這股力量過於龐大,玄鳴濤並未操控過如此澎湃剛猛的功力,無法控製力量強度,自護之力反彈,頻頻傷到六弦四奇,惹得眾人殺意更甚。
玄鳴濤已滿身傷痕,破破爛爛的道袍染滿觸目驚心的血痕,他還在苦苦撐持,克製這股蠢蠢欲動的力量,不讓它操縱自己大開殺戒。
如此僵持不是辦法,不如以退為先,待尋得機會再向師兄們解釋。玄鳴濤咬咬牙,狠了狠心,奮力做最後一搏,一掌擊飛黃商子與九方墀。六弦四奇陣缺了一角,玄鳴濤抓住間隙一個乾坤挪位跳出劍陣,急提身法逃離戰圈,一邊跑一邊儘量捂住流血不止的傷口,顛顛倒倒往未知的方向衝。
這是個什麼空間他不知道,要跑去哪裡才能獲救也不清楚。
明知黑暗道通往苦境,也許跑進黑暗道就能有活下來的機會,可黑暗道在何處?生機又在何方?為何事情會突然演變至此?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一路逃,一路追,一路流血,一路困頓,終於被逼到了玄宗外圍的雲台上,那個用來占卜觀天象的石台,三麵都是絕崖峭壁,僅有的通道被追殺而來的六弦四奇堵住。
“走投無路,此乃天意,納首就戮吧。”
現在的處境,確實是九死無一生,眼前的六弦四奇也各個負傷非輕,仍不肯輕放生機。
玄鳴濤望著雲台上破敗的八卦道旗悲從中來,淒涼苦笑數聲,忍著傷痛戚戚道:“塵音,那首瀟湘水雲,我還沒學全,恐怕等不到試煉結束與你同奏了……荊衣,我最擔心的就是你,你總是任性,不肯聽人多言,今日一彆,定要好自珍重……”
聲音愈發哽咽,玄鳴濤艱難咽下胸中淒愴,清淚在眼眶裡打轉,強撐著不肯落下,他斷斷續續接著說,“幾條楊柳,沾來多少啼痕,三疊陽關,唱徹古今離恨……赭杉,來年……你還能記得當日與我所言,折一條柳枝掛於我的荒墳前嗎?”
然而手持紫霞之濤劍威凜冽的赭杉軍卻正色道:“妖魔邪道,人人得而誅之!”
“錯了……你錯了!哈哈哈——”玄鳴濤愣了幾秒,忽地腦中靈光乍現想通了什麼,沒頭沒腦地釋然大笑起來,連帶嘔出一大口鬱結在胸的傷血。
“這首陽關三疊,是你教我吹的第一首曲子,你說的那句話,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玄鳴濤苦笑著,一步步走向一直拿劍指著他的蒼,“情之一字……誤人深——”
白虹劍尖刺入玄鳴濤的左胸,一寸一寸,直至完全貫穿,玄鳴濤沒有停下腳步,他不再痛心,而是用坦然的目光微笑地注視著怔住的蒼,走到離蒼近可貼麵的距離時才停下。
抬手撥弄蒼獨特的三道劉海,玄鳴濤仰頭笑望蒼說:“這副皮相,長得跟他可真像啊,像得我險些信以為真,含恨而終,可惜——”
說著,玄鳴濤竟然踮起腳,張開雙臂抱住了蒼,縱使整把白虹劍沒入胸口也毫無所懼,任鮮血浸透整件道袍,今日也定要洗刷冤屈。
玄鳴濤運起渾厚真元,以功體壓製緊緊環著蒼的脖子,不使他掙脫,貼近耳畔低語道:“可惜,假的終究是假的,從一開始我就懷疑眼前所見非真,因為我的蒼哥不會衝在第一個積極逼殺昔日同修,我的赭杉雖然正經木訥,卻深明情義二字。你們從我心中化魔而出,我卻舍不得殺滅,誰叫你們帶著他們的樣貌,終究使我心有不忍。如果愛都成魔,我倒是願意,永墜魔道……但我不想讓他們失望,既然如此,我們不如,無間同往如何?”
耳語呢喃,做下決定的那一刻,玄鳴濤的表情變得無比掙紮又痛苦,他沒有多餘時間猶豫,擁抱著敵人的同時,以迅雷之勢拔下自己頭上木簪,從背後狠狠紮進這個心魔偽裝的蒼的脖子。
鮮血瞬間如泉柱噴濺而出,染紅了玄鳴濤含淚的眼,染紅了飄散的青絲,也染紅了破碎的心。
心魔開始扭曲變形,蛻變成一道道煙霧,嘶吼之後漸漸消散天地。那柄白虹劍也消失了,隻留下胸前一道貫穿的劍傷,和手中仍緊握著木簪渾身發抖將近崩潰的人。
痛苦仍未結束,玄鳴濤閉目提元,將真氣拉升至最充盈的狀態,須臾走遍奇經八脈,功力運至頂峰臨界點時,驀地以簪為劍自斷經脈,八大靈穴同時真氣逆流爆衝,化為血柱噴湧四濺,功體霎時潰散淪為廢人。
撕心裂肺的哀嚎聲和心魔消失的怒吼聲仿佛融為一體,經脈俱斷的玄鳴濤隻餘奄奄一息,亂發和血跡迷蒙了視線,失血過多躺倒在地。
模糊的雙眼仍撐著一絲遊離的意識,凝望著六弦四奇方才站過的地方。嘴唇微顫著想說些什麼,寂滅的空間卻再也無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