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半山酒香。”赭杉軍隨手截停酒壇,拾起後發現裡麵還有至少三分之一的月華酒。
這酒平時如此寶貝,今日卻被隨手拋擲,看來玄鳴濤定是喝得爛醉如泥了。
“你在此為他守門,他卻在內中買醉,正是放任他傷害自己,快讓我們進入相勸。”
“悟僧,你必也不願見他如此。”蒼見酒微微皺眉,“隻放我們兩人是機動應變,非是違背職守。”
“唉。悟僧學藝不精,擋不住弦首與奇首,兩位請便。”悟僧正愁怎麼勸玄鳴濤,正好他兩位師兄前來,也就順水推舟讓出山路。
蒼與赭杉軍靜靜來到彆塵居外,首先入眼的不是滿院飛花,而是滿地滾散的酒壇。再定睛,院子最遠處的月華樹下,隨意坐著披頭散發,褪去玄袍隻穿了一件素色單衣的玄鳴濤。他一手扶著額,一手拎著酒壇仍在不停灌酒,顯然醉意頗深。
蒼還來不及阻攔,急性子的赭杉軍就已經快步踏進彆塵居,操心地撿起一個又一個壇子,幾乎要挽上袖子收拾起院子來。
突然,花樹下的人影動了,一隻酒壇迅疾無倫朝赭杉軍飛來,壇中的半缸子酒飛速旋轉,溢出的每滴酒都瞬息凝為冰霜劍氣直襲赭杉軍。
赭杉軍迅速反應,身法騰挪之間險險避開,將酒壇打了回去,但水袖還是被劃破了半分。
玄鳴濤依舊背對著穩坐樹下,伸出一隻手牢牢接住赭杉軍擊回的壇子。
“吾,要做,宗主——”醉意十足的玄鳴濤緩緩開口沉聲道。
赭杉軍不由一愣,還沒來得及答話,就見玄鳴濤終於肯起身麵對他們,他顛簸著醉步又灌了一大口酒,轉身盯住赭杉軍。
昨日還風采出塵的小師弟,不過一日,竟變得如此潦倒。散亂的長發被酒打濕遮住了半張臉,眼底淡淡的烏青顯示他昨晚又是一夜未眠,連稀稀疏疏的胡渣子都冒了出來,與向來愛乾淨的那個玄師弟判若兩人。
“師弟,多飲傷身,放下吧。”赭杉軍無奈輕歎,上前欲扶住顛顛倒倒站都站不穩的玄鳴濤。
‘砰’的一聲,那隻酒壇仍逃不出碎裂的命運,被重重砸碎在赭杉軍麵前阻止他再進一步。
“吾,要做,宗主——”玄鳴濤重音長調地重複道。一手召劍,明玥自樹下飛出,也被玄鳴濤順勢拋給赭杉軍,穩穩插進他身前三寸的土中。
“來,明玥給你,紫霞之濤給吾,換劍,吾要挑戰你,贏了,宗主給吾。輸了,吾,就地自儘——”
漫不經心地挑釁,伴隨搖晃的宿醉身形,講話都很費勁,不知哪裡來的自信讓他如此狂妄。
一直站在門外的蒼此時也終於忍不住進入院中,但他並不勸架,而是選擇坐到石桌旁圍觀事情發展。
“師弟你醉了。”赭杉軍鎮定地說,不想刺激已經醉得神智不清的人,“若是因繼任宗主之事而爛醉至此,實在太委屈自己。你若有意此位,吾馬上就向師尊請辭。”
“怎麼,看不起吾?”玄鳴濤嘴角勾起一道諷笑,“吾今天就是要堂堂正正挑戰你——”
“你醉成這樣豈有勝算,這場戰鬥本已不公平。”
“你何時變得如此婆婆媽媽,要戰便戰!信不信吾醉,也能勝你——”
還未開戰,玄鳴濤已開始收斂氣息,一股他們從未見過的逼人武息正在慢慢醞釀滋長。
“拔劍——!”
赭杉軍輕道一聲無奈,將紫霞之濤拋給玄鳴濤,自己拔出插在麵前的明玥劍。
朦朧醉眼注視手中紫霞之濤,玄鳴濤手中聚氣輕撫劍鞘直至劍柄。
“還記得吾的名字嗎,那三個字分彆是,玄宗的玄,天鳴笛的鳴,以及——”微微扭頭看向石桌邊的蒼,“怒海蒼濤的濤。”
兩位師兄不約而同凝神以待。
“十年了,吾學到多少,今日便展多少鋒芒,你若留手,吾也,絕不留情——”
紫霞劍鋒緩緩出鞘,登時湛天峰雲霞蔚變,斜照殘陽竟似綻放它所有的光芒,映得周圍層雲如火燒一般絢爛奪目。
靜坐一旁石桌邊圍觀的蒼也琢磨不透玄鳴濤的心思,依照小師弟一貫的品性,長生不老看不上,權勢名利視如糞土,若說他覬覦宗主之位,恐怕比異度魔界會不戰而降更不可能。
上至三尊,下至六弦四奇都清楚玄鳴濤心中最重要的人事物是什麼,那可以讓他不惜一切代價去爭取,絕非區區虛名可以相提並論。
究竟是為什麼,讓玄鳴濤非要得到宗主之位,甚至不惜以死脅迫赭杉……
那廂戰意正濃,蒼卻好整以暇地收起拂塵,將置於石桌上的桃木琴移到身前,直接撥弦開調彈起一闕催戰曲,為兩人之戰更添緊張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