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靈識又出現切換。
“師,吾也想擁有自己的名字。”
“嗯——”一頁書沉吟一聲,緩緩說道,“弦上繁花現,佛言莫求玄。便稱‘弦上玄’吧。”
樹靈小徒聞言立馬雙膝跪地,對一頁書大禮參拜:“今日借體拜師,多謝師尊賜名,請受徒兒弦上玄三拜——”
……
目送靈心異佛下山,一個人的背影,兩個人的江湖路,一頁書心中感慨。
也許,這就是逆轉天命的開端。百年佛露,換徒兒一命,值得。
……
十年間,不止樹靈在恢複,武道七修的第二代接班人也在飛速成長。
繼意琦行之後,元元心是第二個精通七修所有練功法門的人,這讓素有武始通修美名的意琦行倍感驕傲,第二代七修之首非自己的徒兒莫屬。
更令人稱奇的是第二代通修隻有十八歲,當他打敗所有外七修以及內七修四名長輩後,小小年紀愈發不可一世,傲慢程度竟比當年的意琦行更嚴重。
綺羅生雖屢次勸導,無奈元元心頑劣非常,嬉皮笑臉總不當回事。而他的師尊意琦行也沒放在心上,總說頂峰當有頂峰的傲氣與脾氣,還說神霄有自命不凡的本錢……
久而久之,輕世傲物加上年輕氣盛,元元心越來越目空一切飛揚跋扈,除了意琦行之外,連對一留衣與綺羅生的態度都變得輕慢起來。這種情況,在他成功化出胎劍之後更加惡劣。
元心劍自他夢中化現,成了最適合他的配劍,根據主人心意能任意改變劍形,時刀時劍時單鋒,時弓箭,時槍戟。連貫徹劍鋒不過頂的意琦行都認為,此劍有資格淩越於神霄之上。
越是長大,元元心越是喪失對琴棋書畫的興趣,他早就不纏著一留衣和日吹煙教他下棋,也靜不下心聽綺羅生彈琴,更不想玩律彈鋏給他做的機關玩具,一心一意隻撲在武修之上,不需師尊監督,自己就能沉迷其中樂不思蜀。
本以為武修的日子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有一天,綺羅生突然告彆眾人,說要刀挑天下以證自己的刀道。他離開的背影十分堅定自信,同修都挽不住他,更印在元元心腦海之中。
此後足足三日,元元心陷入對刀挑天下的沉思,如果武修有成,一直待在叫喚淵藪無疑固步自封,也許綺叔的選擇才是正確,入世與天下人比試,方能更精進自己。
……
淵藪之頂,夜風呼嘯,獨立其上的意琦行眉間略顯酷冷,信手揚袖間,劍氣迸發,龐大的紅色劍流隨風而旋,迅速將整個淵藪之頂繞起。
“是紅爐點雪,這下要上淵藪頂難度更大了。”淵藪之下,一留衣陪元元心在下方等待,好心提醒道。
元元心沉默不語,他覺得自己並非打不過師尊,隻是根基之差。何況他與師尊約定,若能獨立登頂,便允他與綺羅生同樣出江湖挑戰天下。
尋常登頂這種事,他在六年前就已經能做到了,現在不過加上紅爐點雪而已麼,小小紅爐點雪並未放在眼內。
勾嘴輕笑,運氣蹬足,身形疾速拔升,元元心順著淵藪龍脊逆風而上,雖感越上升壓力越重,他依舊一派從容,手中化劍而禦,剖開氣壓。
再往上便是紅爐點雪的範圍,元元心舉劍護於胸前,倏然背生巨大劍翼,射出同款的紅爐點雪。半空一紅一銀兩種劍氣激烈衝擊,無數細小劍絲互相纏繞破壞,竟產生火樹銀花般燦爛之光,山下之人仰望峰頂,所見宛如煙花滿天,絢麗非常。
劍圈之內,元元心收攏劍翼護住全身,不使師尊的紅色劍氣有可乘之機,安然通過紅爐點雪範圍,穩穩落於淵藪之頂。
“師尊,吾過關了。”劍翼消失,立於師尊麵前,元元心揚著頭,一臉驕氣地向師尊炫耀。
“是嗎?”意琦行背對著徒兒,夜風吹起他的鬢發,如泰山恒嶽般巋然不動,“自信是好事,過度就會盲目。驕傲是因有本錢,傲慢卻是自我認知不清。神霄,今夜你讓為師失望了。”
正想反駁,突覺頸上刺痛,忙伸手一探,竟是——
“紅爐點雪!怎會?!”
驚愕未停,又聞意琦行沉聲言:“認錯,然後閉關修煉,挑戰天下之事按下不提,吾便替你解開劍痕。”
“吾自己也可以!”不肯服輸,叛逆之心躥升,元元心運功急解紅爐點雪,項上劍痕卻愈發加深,聚攏速度也變得更快,“怎有可能?!吾明明……!”
“不知進退!下去反省!”意琦行怒然翻袖,威勢一掌,直接將困惑的元元心掃下淵藪之巔。
待徒兒被強行拋下去之後,他才轉過身,眉頭緊蹙地向下探望。
……
為什麼做了全身防護還是中招?為什麼同樣的紅爐點雪卻解不了?為什麼師尊能放綺羅生離開卻不肯放他,難道他真比綺羅生差嗎?
將自己封閉在屋內不肯出來見人,紅爐點雪三十日收命,但由於元元心的逆向運勁,反而使得性命減半,現在已過十日。
這十日,意琦行也未有任何動作,這對牛脾氣的師徒似乎杠上了,一留衣他們有心想要調解,但元元心閉門不見,意琦行原則難撼,都是刺頭。
到第十五日,這是最後一天,仍不見徒兒前來認錯求他解開紅爐點雪,意琦行終於忍不住降下淵藪。徒兒性命之前,什麼原則都要暫讓一邊。
在一留衣的陪同下,兩人前往竹林小屋探視,尚未到門口,對劍聲十分敏感的意琦行便覺不對勁,忙示意一留衣退出竹林。
下一刻,竹林小屋劇烈爆炸,一道撼天劍芒直衝雲霄,無數銀紅劍氣繞著中心劍芒不停盤旋,良久才漸漸散去。整片竹林被夷為平地,連帶震動淵藪地界,伏地的巨人山峰竟傳出強烈吼聲,意琦行不得不急回淵藪之頂鎮壓異變。
劍芒消散,煙塵中,少年已不見,鬢上添新雪。滿頭白發摻雜些許藍色發絲,脫胎換骨的元元心重現傲氣。
他瞟了一留衣一眼,不發一語,提勁化為萬劍,浩蕩直向淵藪之巔,逆風吹得滿頭散發狂舞,更添數分唯吾獨尊的倨傲。
“劍睨千秋塵——”緩道劍名,萬劍威勢轟然襲向意琦行。
教養徒弟十八年來,意琦行第一次拔劍,澡雪劍運使同樣的劍招,竟因劍質有差,失之分毫,人劍完美配合的元心劍瞬間力壓澡雪。
交錯的兵器沒收起,元心在上,澡雪在下,師徒對視無言。
許久……
“你可以離開了。”意琦行率先收起澡雪,轉身背對元元心。
“師尊不問吾如何解開你改良後的紅爐點雪嗎?”元元心用比以往更驕傲的神情笑對意琦行。
“你之進境,已說明一切,現在你,有資格了。”
“那也要多謝師尊將吾逼上絕路,吾才能突破自己閉鎖的劍覺,徒兒這就告辭了。”
想不到他徒弟竟是以一種歡快非常的步伐蹦跳著離開,似乎萬分期待外麵的花花世界,沒有半點師徒分彆的愁緒不舍。
意琦行這次沒有轉身目送,待徒兒離開後,他取下背上澡雪,將劍隨意置地,冷然負手,孤傲地用餘光斜睨澡雪劍。
“你能讓吾負於背上,不是因你夠資格做吾之配劍,是吾無劍可用,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勿將吾之垂憐當成理所當然。胎心劍乃與劍者一體渾成,此回便原諒你之敗,自己反省精進!”
說罷,在澡雪劍旁就地打坐,竟陪澡雪一起沉思起來。
……
九州動亂,江湖不寧,正是入世之機。編起如師尊那般高高的發髻,黑金紋邊的白衣著身,手執一柄白玉折扇悠閒慢搖,一步踏出叫喚淵藪,再也沒人管著自己了,元元心一身輕鬆,神采飛揚地往中原進發。
如果意琦行知道元元心遇到的第一個中原人叫金少爺,會不會馬上把他徒兒抓回來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