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正文番-4】江酒晦燈 是傻?還……(2 / 2)

沿江百姓都被驅散,而這一段區域原本應該駐守在江邊以免有人誤入的儒吏,竟然為了偷偷打撈珍珠擅離職守,正好留給擎海潮一片清靜。

江上漂著無數一模一樣的花燈,江底淌過不少熒熒光亮的珍珠,江水更摻浮一股醉人的酒香。擎海潮還以為是自然異變,正感歎天地奧妙,突然想起中元應該要放水燈祈福,可是小妹尚未回來,手邊也無水燈可放。

立在江畔,身邊江水帶著江上彆人的花燈緩緩漂過,擎海潮發現那些花燈不僅造型相同,連上麵寫的祝禱也一模一樣。好奇地撈起一盞擱淺在他腳邊江石夾縫中的水燈觀視,當真造型彆出心裁,放燈者必是有心人。

本想將水燈放回江中,懷中幼子轉身間,觸到了不同於自己手上的燈,摸索著想要握燈。

吹滅彆人的祈福水燈實在不道德,但看雪芽難得好奇,擎海潮把水燈浮回江邊,不讓它漂走,將雪芽放到地上,隻輕輕搭著孩子的後衣領,指引他自己走向那盞水燈。

雪芽雖然身帶殘疾,但擎海潮並不想將他當成異類過度保護,隻要雪芽能將那盞燈推回江中,這樣也算是借燈還願了。

下地自己站立行走對小雪芽來說十分困難,他心中恐懼不安甚至無法站穩,半趴在地緊緊抓著義父雪氅的下擺不肯放手。

擎海潮輕輕揉了揉雪芽戴著虎頭帽的小腦袋示以鼓勵,孩子才敢蹣跚邁開腳步,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動。

其實距離隻有那麼兩三步,擎海潮不過是想給孩子一點自主的鍛煉機會,但對看不見的雪芽來說卻有千裡之遙。

在觸手可及的位置,擎海潮及時拉住了雪芽的後衣領,抓著孩子的手準備幫他一起推出水燈,雪芽卻來勁了,非要自己動手。看他小手在空中一頓亂抓,而水燈就在下方半寸,愣是沒能抓到,明明應該傷歎孩子五感之失的擎海潮居然覺得挺有意思,心情頗佳地分心看了看江上其他水燈。

突然一聲‘撲通’,低頭再觀時發現孩子不見了!那盞花燈也被打翻,濺了水徹底滅了燈芯,水麵還浮著新買的虎頭帽。

……

欲抓花燈,倏然跌入江中,八麵擠來的江水將雪芽瞬間吞沒。

他的世界本就無聲,江中靜謐的空間並不能影響雪芽,但不小心灌入口中的江水,竟灼得渾身如火焚一般焦炙,腦中有根神經突然跳得厲害,當即蔓延全身骨脈——

……

來不及思考,擎海潮迅速站起,反掌一個覆手瀉濤,瞬間將江麵劈成兩半,掀起巨大浪牆定在半空。他急忙躍到已成平地的江底,拾起嗆了水蜷成一團的小肉|團子化光回到岸上,而後才放下十幾丈高的浪牆,讓江水回落到江中,也顧不得這一下來造成多大的江浪,打沉了多少水燈。

擎海潮迅速運使真氣烘乾孩子的衣服,卻發現雪芽渾身劇烈抽搐,四肢奇怪地扭曲著,麵部僵硬喪失意識,怎麼喚都喚不醒,隻有不停流下的淚水顯示這孩子此刻痛苦異常。

難道是隱藏的癲|癇|後遺症?擎海潮試著灌輸內力幫助小雪芽穩定氣息,真氣剛一觸及,竟被反彈回來,像處在與世隔絕的封印之中拒絕一切外來助力。

從未遇見過這種狀況,擎海潮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抱起孩子不停輕拍後背安撫。幸好延續時間不長,片刻之後,抽搐減緩,雪芽有些清醒過來,他不再流淚,傻傻地抽著鼻子開始發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剛才做了一場夢。

擎海潮重新給孩子戴上已經烘乾的虎頭帽,衣帽上仍留有淡淡的酒香。他把小燈籠塞回雪芽手上想哄孩子再次開心起來,可小雪芽不再有任何表情,癡癡呆呆地趴在義父肩頭,垂下的小手緊緊捏著小燈籠。

那天,惜夫小妹很晚才回銀盌盛雪,居然第一次見到能離開親近的人獨自坐在屋簷草蓬下的小雪芽,更神奇的是擎海潮並未理會孩子,顧自在十步開外的草亭中泡茶,還說這是件好事,至少雪芽會表達自己的意願了。

小雪芽抱著沒有燭火的小圓燈籠,一動不動地在飛雪中發愣,沒人知道他是被什麼所吸引,又或隻是被嚇得更癡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