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拱月台,豁靜的夜,凝風不動,寂然無聲,稠密的雲層遮住一切光源。此地與眾不同之處在於,月上中宵之時才能露出皎暇月光,而且隻有滿月,從無陰晴圓缺,可惜每次不多不少隻現一刻。
七星拱月台本是為觀天象所建,七座高聳石柱圍繞著中間略低的一塊大圓盤,正對應天上星宿追月的運行軌跡。
子時將近,周圍迴風的凝滯感愈發厚重,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獵物入彀。
“此地就是七星拱月台呐。”
“進入!”
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正是鬼王棺,業途靈和腹中首。
上回重傷逃竄的三途判這幾天四處尋找能快速修補功體的辦法,風聞千年參王帝王根今夜會來七星拱月台吸收靈氣,他們迫不及待趕來奪取。
許是帝王根還沒到,三人居然肆無忌憚地進入拱月台圓盤中央,腹中首更就地盤膝打坐,絲毫不覺危機逼近。
天際濃雲漸漸散去,稀稀疏疏的月光滑落雲間。
靜謐,異常的靜謐……
“道友,吾怎感覺不對呐?”最謹慎的鬼王棺感覺十分靈敏,開始心生疑竇。
“怕什麼,帝王根又不會武功。”業途靈嘲笑他腦袋這麼大膽子這麼小。
“不是帝王根呐,吾擔憂者另有他人呐。”
“彆再杞人憂天了,趕緊吸收靈氣修複功體,下回定要殺得那群正道跪地求饒!”
“可是……”
“可是太晚了!”
鬼王棺話音未落,一道稚嫩的少年之聲劃破靜謐空間,圓盤外圈七條高柱上突然各躍上一人,每人各持一支吸雷針,虎視眈眈目光緊鎖三途判三人。
“啊!中計呐!”
“動手!”
欲逃已遲,素還真一聲令下,造世七俠同時運元灌入手中吸雷針。此刻中天滿月正現,萬裡無雲,七支吸雷針齊聚,上接月芒,瞬間巨大天雷羅網籠罩中心圓盤,將三途判困在其中,更有無數天雷劈落直欲將三魔當場煉化。
功體最弱的腹中首隻哀嚎數聲便化為一灘血水,鬼王棺和業途靈還在苦苦支撐,身上皮肉已被化去一半。
七星拱月台外圍,眾天和大圓覺為造世七俠護法,嚴防其他變數乾擾煉化過程。此時,黑暗中悠悠行來一道僧影,銀白袈裟,牙白佛珠,眼神寧靜,從容不迫。
“弦上玄,你也來觀視煉化進度了?”眾天與他打招呼,僧者卻仿若未聞,徑直走過眾天與大圓覺身邊。
“他怎麼看起來好像怪怪?”
行到外圈便止了,再往前,逸散而出的餘雷也非凡人能可承受,僧者將佛珠合於雙掌之中,靜靜看著圈中織雷羅網一動不動。
‘當真要如此?’
‘非如此不可。吾隻是,有一點,隻有一點……怕……吾不是怕死!隻是怕……怕……’
‘師弟,讓眾人停下織雷也可為師尊避劫。’
‘不,如此鬼王棺就無法死透,後患無窮。好了,吾……吾準備好了!’
‘唉……’
一麵是天雷騰動,一麵是安全軀殼,見雷大駭的弦上玄鼓足十二萬分的勇氣,眼一閉,心一橫,疾速自靈心異佛體內躥出。
眾人不防他出此招,愕然間,隻見外圍一道金光挾帶璨然佛氣直衝雷圈之內,佛華靈力團團繞住業途靈替他分擔一大半的天罰之傷。
群俠猶豫著是否要停下動作,外圍靈心異佛一咬牙,反呼籲眾人加快煉化進度,將大部分天雷偏倒向鬼王棺。
雷圈之中,鬼王棺為求生已吸收了腹中首殘留的所有力量,正吸收業途靈自保,突來佛氣挌開了兩人,隨之是更加強烈的天雷,打得鬼王棺幾無求生之望,萬念俱灰隻能靜待終結。
另一方,弦上玄養了這麼久的靈力佛氣一股腦全被釋放出來,他強行凝出魂形,張開雙臂將業途靈緊緊攬住,兩人力量合二為一共承天雷。
“你!你為什麼要救我?!”
“你吾……有緣……”弦上玄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他元神劇震,若非佛氣護身,隻怕此時早已魂飛魄散。
“佛邪不兩立,誰跟你有緣!”
“終有一日,你會明白……業途靈……你欠吾一條命……”
“吾口口聲聲要殺你,你還肯來救我……為什麼!為什麼啊?!”
“明心見性……前路自明……邪亦有道……佛邪同也……”
“什麼道不道,同不同,我不管啦,叫你們的人停止天雷,我們都能活著出去!”
“有所為……有所不為……”
“啊!為什麼正道也有好人,為什麼為什麼啊!你也疼得流眼淚,我也疼得眼淚流,嗚哇哇哇——”
業途靈不掙紮了,竟嚎啕大哭起來,撕心裂肺的哭聲讓弦上玄更加痛苦,他仿佛聽到遠古傳來的一陣同樣的哭聲,震得他耳膜發顫,幾失聽覺。
“疼……吾感覺不到……吾……怕……啊——彆哭了!啊——!”
怕怕怕,為何會怕,隻是雷閃,最是尋常不過,為何這股恐懼深烙在從來一片空白的記憶中,甚至透過虛無直擊魂身,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敲骨之痛。他不是無知無覺的靈體嗎?哪來這許多真真假假的實體之感?
弦上玄的魂魄扭曲變形,卻首次感覺到了自己透明的臉頰上劃過淚珠,明明不痛,為何要哭……
一刻的時間很短,隻夠喝一杯茶,一刻的時間很長,長到性命永眠不醒。
七星拱月台外圍,突然湧出大量邪靈兵力圍攻而來,護法三人馬上投入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