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邪之子沉吟一聲,想通了什麼,突然怒不可遏,“難怪禁武日那天,蜀道行跟弦上玄都出現在鎏法天宮阻擋我們行動。可恨至極!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就先拿弦上玄的人頭為吾嗜血大業祭旗。”
這下看弦上玄怎麼再用他舌燦蓮花的本事抵禦強不可摧的邪之子。
邪之子離開時彌天的殺氣,讓龍宿既喜又憂,剩下一半的邪兵衛斷然不能讓邪之子奪到,雪芽出關在即,必須趁邪之子的注意力轉移到弦上玄的這段時間,儘快帶雪芽潛入鎏法天宮盜取最後一半的邪兵衛。
說來也巧,龍宿剛盤算完下步計劃,馬上就收到莫名飛信,看筆跡與落款都是魔龍祭天無誤,信中所言要龍宿協助幫忙奪取北嵎王朝政權。
真乃天降助力,龍宿心情大悅,迅速回信邀魔龍祭天先助他獲得邪兵衛,之後再一同對付北嵎王朝。
當天稍晚時分,來自魔龍祭天的答複來到,複信說已了解龍宿目前處境的緊要,願意優先幫助盟友達成願望。三日後子時,約在西佛國邊界線已廢棄的光明寺中,信中還表示屆時會再帶一名術法高手前來助陣,幫同誌打開鎏法天宮結界順利進入。
什麼時候魔龍祭天居然變得這麼能急人所急慷慨大方了?莫不是北嵎的北辰胤太難鬥,連老謀深算的魔龍祭天也犯愁,才將姿態擺得這麼低?
大力協助必有大事請求,不過區區北嵎王朝,龍宿向來不放在眼裡,隻要雪芽成功得到邪兵衛,就連邪之子也要靠邊站,到那時他龍宿才是真正的天下無敵。
鬼森冷清的王者墳場,埋著許許多多未死的嗜血王族,他們厭倦長生自我封印陷入沉眠,仍有生命跡象,但與死無異。唯一沒有進入王者墳場的闍皇就是西蒙,可憐他被佛牒所斬身軀化為灰燼。
西蒙父王的銀棺已經破封,從微微掀開一條縫的棺材中不停冒出縷縷輕煙,龍宿耐心等在棺邊,期待著雪芽再出的驚豔之刻。
銀棺裡不停傳出一陣陣惡魔低喃,似詠歎,似念咒,沙啞的煙嗓輕訴著世人聽不懂的嗜血秘文。
天光破曉之刻,棺木倏然開啟,老闍皇的屍體不見了,被吸乾的木乃伊接觸空氣的一瞬化為飛灰,隻剩幾條裹屍布還染著陳血。
晨曦之光映射在豎立的銀棺中,一人靜立,緩緩睜眼,嗜血之眼綻放璀璨血色,無數血蝠來謁,盤繞王者墳場上空經久不散,象征最新一名的嗜血王者改造成功。他似乎有了自我意識,可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茫然地活動僵硬的四肢,抬眼看向銀棺旁等待的人。
“看汝這副模樣,是全然吸收了西蒙之父的嗜血王氣。”龍宿滿意地打量道,“可還記得吾是誰?”
又是一臉茫然。
“吾乃疏樓龍宿,是汝在這世上唯一的摯友,等我們得到邪兵衛,徹底破除汝身上佛言枷鎖的禁錮,汝就能想起一切。”
“疏樓龍宿。”雪芽嘶啞地重複道,“邪兵衛——”
“看來汝得到了老闍皇的記憶,忘了吾,卻記得邪兵衛。如此也好,我們這就前往鎏法天宮奪回邪兵衛。”
“鎏法天宮,悉曇多——”
兩個關鍵詞,古老的嗜血執念,催化著這名完全陌生的嗜血王者,除了麵容,他身上再無半點雪芽的痕跡,更像是老闍皇隔世再生。
龍宿也有如此的疏離感,但他總覺得取到邪兵衛便能解決一切難題,隻要雪芽仍在掌控,眼下小小的失憶不足掛懷。
王者墳場外,陽光燦然,重回人間的雪芽一點點小心翼翼步入陽光之下,果真再無半點阻礙,渾身被佛言枷鎖灼傷的疤痕依舊觸目驚心,隻稍稍變淡少許,但總算這趟改造沒白費。
如今雪芽也擁有嗜血王者之軀,與邪之子一樣能可容納邪兵衛而不發狂。掌握如此神兵,龍宿愈發不可一世,未來滅絕希望的世界下,真正的嗜血之皇是誰還在未定之天。
……
再說殺去雲渡山找弦上玄報仇的邪之子,遇上了與鎏法天宮一模一樣的轉移術法,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雲渡山的正確方位。
氣惱之下又轉去血堡找查理王的晦氣,哪知查理王他們早就將血堡隱藏起來。邪之子又去豁然之境找劍子相殺,那地方除了一塊門牌,一座石亭,一張石桌,什麼都沒有,就算拆了豁然之境也隻有這些家當……
到處出不到氣的邪之子隻好轉道前往離西佛國最近的北嵎王朝大鬨一番,驚動王朝舉國上下,還派出使者往鎏法天宮求援。
弦上玄呢,正跟他的伏兵元元心一起在偏遠的鄉村市集閒逛采購一些必需品。
“稍後吾須走一趟定禪天,一來關心素還真的複生狀況,二來有些事情要做下交待,你買齊剩下的物品,先回客棧野店等吾。”
“那龍角要怎樣辦?這東西不可能買得到吧?”
“嗯——”弦上玄思索一番,“就用白蘿卜代替吧,順便買一些刻刀顏料畫筆以及石膏,到時吾親自雕形。”
“白蘿卜……吾可以笑嗎?你覺得魔龍祭天的龍角像蘿卜嗎?”元元心忍俊不禁地憋笑道。
“耶,不可懷疑弦上玄的美工水準。”
“真是期待被愚弄者的表情啊。”
“想笑就笑,反正你的表情,其他人也看不見。”
“為什麼?”
“因為吾要你做‘地理司’啊,哈哈。”
“地理司又怎樣了?為什麼他的表情彆人看不見?”
“等吾回來為你打扮一番,你就明白了,快去吧。”
……
玩笑歸玩笑,踏入定禪天的時候,弦上玄的心情變得異常凝重,寧靜清聖不輸雲渡山的佛家淨地,充盈的佛氣也不能減輕弦上玄心頭半分傷感。
見過淨琉璃菩薩後,他被允許進入內中的琉璃天池,單獨同素還真說說話。
那朵佛劍自未來時空取回的無垢梵蓮成為了素還真的新軀體,芬陀利華清淨無垢之身終於達成。一年前犧牲的素還真,複生的狀況非常順利,魂魄也已經全部歸位,隻差元神徹底適應新的身軀,他便能清醒,武林將再現白蓮風采。
站在天池邊,望著池中漂浮的老戰友,弦上玄不由苦笑:“死去活來這一遭,吾沒騙你吧,素神人。現在,輪到吾也要去走上一回了,隻是這次,很有可能是有去無回。”
弦上玄拂衣坐於池邊,輕聲對沉眠的素還真說:“你雖未清醒,但吾知曉你現在已經能聽到吾講話。今夜吾要進行一場潑天之賭,若是贏了,吾便替你收拾琉璃仙境,親自迎接你回歸,若是輸了,從今以後,這世上……再無弦上玄……”
弦上玄將自己的計劃原原本本告知素還真,還未清醒的素還真聽得見,心中焦急萬分,怎奈無法開口。
“因此……若是天意不佑,你莫忘了當初誅三途判前,你在雲渡山後山山徑上答應過吾的話,你是吾唯一可以托付之人,這副重擔又要交托給你了。你剛複生,家門都未入,就要你重負蒼生,是吾對不住你。念在朋友一場,吾沒什麼可留給你的,隻能為你留下吾的一點天機預測,就放在霧穀,悟僧手中。若是擎海潮前輩事後怪罪,就麻煩你將吾與雪芽的關係告知他,吾還不了他義子,隻能還蒼生安然。”
“今日來此見你最後一麵,放下心中沉沉牽掛,今夜當去得坦然無懼。想師尊對吾說過死亡的感覺,出入自在,得大解脫,如夢幻空花,八百有十,白鳥湮沒,秋水天連。百年前吾還不懂,經曆這一番紅塵,倒是釋然開悟了。雖然仍有不舍眷戀,此為人之常情不可抹除,不過借用佛劍分說的一句話,無間之路,吾行之無怨。”
池中的素還真,緊閉的雙眸突然流出淚來,弦上玄淺笑著伸手替他拭去清淚。
“哈,你也感受得到吾已經儘力了,天命不可違啊……彆說來生,可歎吾神魂俱散再無輪回也……這條死魂,偷得百年光陰,還擁有你們這些好朋友,早無憾恨,好好保護我們所愛的一切人事物吧。好友素還真,勞你繼續在人間苦海為蒼生搏命,吾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