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阿叔,信已經——”
“續緣回來啦,快坐快坐,噓——”弦上玄壓低聲音,把素續緣拉到身邊坐下,也不理續緣是否還有未儘之言,隻沉浸聽曲賞景。
樂聲持續飄蕩,素風夫婦的琴箏和鳴配合得天|衣|無縫,令人如癡如醉。那廂荷塘邊夫婦倆正在合奏,這廂小亭中兩隻耀眼的大燈泡毫無自覺,還欣賞著絕美的和聲,才子佳人,荷塘水色,正是人間佳景。
原本還想說什麼的素續緣也被眼前景象感染,他年紀不大,卻養成了愛追憶往昔的壞毛病,有時候看起來比素還真更老成,眼中也常露出比長輩們更多的寬慰與感慨。
一曲罷,夫婦倆攜手入亭,素續緣忙起身為爹娘敬茶,已經完全忘了自己剛才要說什麼。
“在家人有在家人的好,夫妻和樂,天倫繞膝,正所謂隻羨鴛鴦不羨仙。”弦上玄捧茶調侃道。
“出家人也有出家人的好,修身養性,大道澄明,一朝功德圓滿,飛升成佛入聖。”風采鈴馬上圓話。
倒是平時能說會道的素還真,此時在夫人麵前卻不敢替出家人多說幾句,裝傻充愣地給大家分糕點。
“貧僧胸無大誌,可不想成佛,寧願永遠泡在這凡間俗塵之中無儘修行。”
“好友,等你身魂合元恢複如初,說不定也會遇上讓你佛心動搖的姑娘,也許那時還需要素某幫忙,替你向一頁書前輩求情,好讓你儘快還俗喜結良緣。”素還真一邊說著違心話,眼神未有半分從風采鈴身上移開,還傻笑著喂他夫人吃蓮子糕呢。
“素閒人,你不厚道也。”弦上玄無語地連連搖頭,“為了順著夫人的話說,連吾也拿來打趣,阿彌陀佛,佛祖赦罪啊。”
玩笑話惹得風采鈴水袖輕掩嫣然淺笑,明媚|嬌|色|襯著荷風微花,淡淡的茶香似變醇酒,不醉自醉。
聞得佛號,一旁的素續緣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腦門,驚呼著騰地站起身來:“糟了,光顧著聽曲賞景,吾竟將要事忘卻。”
“你方才不是說過了,信已經送給劍子仙跡,還有何要事?是劍子有話轉達嗎?”弦上玄不以為意地濾了濾手中茶盞。
“不……不是。”在三位長輩慈愛的目光中,素續緣忙垂手站好,恭恭敬敬地彙報說,“弦阿叔要續緣轉告劍子仙長的話,吾一字不落悉數傳到,信也交到他本人手中,仙長說他會依計行事,決不感情用事,讓爹親與弦阿叔不必擔憂。隻是,方才回來途中偶遇悟僧,他好似迷失途徑,苦尋不得進入雲塵盦的路,吾便自作主張將他帶來,本想先行通報,一時興起忘了悟僧還等在大門口……”
弦上玄聞言眉頭一緊:“自吾從樹中蘇醒,便從未見悟僧離開過雲渡山,數百年來一直護守山界,今日陡然離山,必是雲渡山遭逢巨大變故。”
“續緣,速將悟僧引入。”
素還真也覺事態不對,馬上斂起風輕雲淡的玩世之態,換回先天下之憂而憂的素賢人風範,身邊的風采鈴則十分賢惠地抱琴退入內堂,不打擾他們商談正事。
“尊者——”
遠遠便聽見悟僧渾厚的聲音傳來,看他神情好像並不焦急,走向小亭的步子卻帶幾分殷切,來到亭前向大家合十行禮。
“悟僧依照尊者臨行前所留書信與路觀圖尋來,冒昧打擾素施主一家。”
“悟僧,可是雲渡山發生要事?”弦上玄忙問。
悟僧搖搖頭,合十的手沒有放下,恭恭敬敬地向弦上玄和素還真又行了個禮:“雲渡山無事,是悟僧個人私事,欲求尊者與素賢人幫助,為吾開釋迷津。”
“悟僧客套了,請說無妨。”素還真吩咐續緣再準備新的茶具為悟僧添上,邀他入亭同坐。
“多謝,悟僧此來是想詢問兩位,有何辦法能讓不完整的殘魂重新複生為人?”
“什麼?”弦上玄兩人不約而同地出聲,他們倆瞬間想一塊兒去了,不由對視一眼。
弦上玄開始沉默不言,素還真默契地替他問道:“可否容素某一問,此殘魂是何來曆?目前何種狀態?與悟僧你有何關聯?”
一連三問,悟僧頓了頓,垂眸略顯感傷:“實不相瞞,此魂乃是吾亦師亦友的恩人,悟僧等了數百年,終於等到恩人些許音訊。唉,當年就是因為吾沒能及時帶回援軍,才讓恩人不得已生祭天陣。數百年來,悟僧日日誦經懺悔,卻無法緩解心頭罪負,若是此回不能助恩人殘魂重生,吾之懊悔終生無法清償。”
“這位恩人,是你曾經跟吾提過的那位嗎?”弦上玄突然領悟到什麼,諱莫如深地問。
“嗯。”悟僧居然從懷中取出之前收藏的素還真臨摹的人像畫,“這位,便是恩公。”
這下素還真也有九分肯定了,眼神詢問弦上玄是否要告知悟僧實情,弦上玄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他對前世的過往一無所知,如果悟僧是除了龍宿以外唯一的知情者,那麼隻有悟僧能告訴他,前世到底發生過什麼,為什麼他的元魂會分裂如斯,掌握第三片殘魂的人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