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觀戰漫不經心談話的弦上玄不由一愣,沉吟一聲,隨即仿佛想通了些什麼,莞爾道:“原來是你——”
“什麼?”雪非焉不明所以。
“嗯——”弦上玄故作高深地瞥了雪非焉一眼,神秘地勾起嘴角,“這題,貧僧已經回答過施主了,施主已得到答案,何必再多問一次。”
說得雪非焉更糊塗了,半天沒想出所以然,卻聞弦上玄又問:“施主,或者說,道者,玄宗如何了?”
前言尚未想通,後言聽到玄宗兩字,雪非焉戒心又拉滿,矢口否認道:“玄宗是什麼?吾不曾修道,為何稱吾為道者?”
“不想談也無妨。”弦上玄看似毫不在乎,關注戰況的目光未有片刻移開,“天時來臨之刻,苦境與道境,哪個都逃不過,總有一天,我們會有深入交談這個話題的機會。請代為轉告兩位橋主,若有閒暇,弦上玄邀請他們前來雲渡山品茗論天下。”
“昭穆尊橋主已是武林公法庭之主,身份比以前更為尊貴,維護武林公義和平居功闕偉。你若肯加入公法庭,想必庭主定會萬分歡迎。”
雪非焉臉上做出一副替主子招攬人才的真誠表情,眼中的厭惡卻怎麼都掩飾不住。
這不經意流露的些許寒意,更令弦上玄確定他的真實身份與立場。心中了然,表麵未有表態,不動聲色未置可否,吊著雪非焉的心思不讓事態過於明朗而打草驚邪。
下方戰鬥風生水起,三處戰場各有驚豔,日月攆著地理司打,葉小釵與東方鼎立打成平手,雙邪與鄧九五不分上下。
觀戰兩人未再有交談,專心觀視戰鬥靜待時機來到。突然,雪非焉的注意力被葉小釵那方的戰鬥吸引過去,終於移開自始至終關注著雙邪的目光。
葉小釵那邊,東方鼎立倒提長日狂陽,好像將一個圓形圖騰似的鐵圈嵌入刀身,長日狂陽刀身驟然起了變化,短刀瞬間變為長刀,威能倍增,刀氣更帶非同一般的炙烈炎氣,每一擊都狂霸無比,砍得葉小釵一對刀劍多處出現缺口。兵器之利將原本五分對半的戰局傾斜,葉小釵很快落入下風,勉強靠身法才能躲開霸道炎刀。
山頂觀戰的弦上玄正憂心,考慮著要不要出手乾預武者之戰,身邊雪非焉已經沒了蹤跡。再一定睛,他居然出現在葉小釵身前,拂塵一揮將毫無防備的葉小釵甩出數十步開外,隨即身後劍袋拋空急旋,浮屠儘墨首次現鋒——
霎時方圓陷入一片水墨風景,雪非焉身未動,拂塵卷著劍柄從容揮劍接刀,另一手撚術印,在他自己的水墨劍陣中召出千萬墨劍無端無由襲向東方鼎立。
一片墨色朦朧之中,倒映出人心底最深刻的心魔,東方鼎立見到自己打敗天下所有刀劍客成為天下第一,神情狂亂之下開始與劍陣中自己的心魔幻影對戰。
雪非焉手持配劍靜立在劍陣陣心,冷眼緊盯東方鼎立手中長日狂陽,待他被自己完全逼瘋,浮屠儘墨破開層層墨色,一擊直貫眉心,一劍化萬劍,墨色劍流行穿全身經脈,東方鼎立功體儘廢跪倒在地。
水墨褪去,浮屠儘收,雪非焉又變回蕭疏軒舉的高人模樣,沒有絲毫殺意,沒有絲毫同情,冷冷地緩步過去拾起東方鼎立掉落在地的長日狂陽,頭也不回地離開戰場。身後成為廢人的東方鼎立一聲長吼,不甘中竟自|儘而亡。
“啊——”雖是對敵,葉小釵對東方鼎立仍有武者相惜之意,見他自行了斷,雖遺憾戰局未竟,畢竟大局為重,隻好先轉到雙邪那方,幫助他們一起對抗鄧九五。
“唉呀,東方鼎立何時礙了你的眼?竟然殺人奪刀?”弦上玄調侃道,“雖說他的這口刀確實神采非凡,他本人也的確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不過你親自出手,是否小題大做?”
“目的達成即可。”雪非焉麵無表情地把刀收起,看都不讓弦上玄看一眼,以免弦上玄又觀測到什麼天機有所聯想。
這純屬徒勞,這口刀的來曆弦上玄早就了如指掌,雪非焉今日此舉,隻是更印證自己與玄宗的關聯。除了當年參與過道魔大戰的人,誰還會對異度魔界魔殿主閻魔旱魃的兵器有如此高的識彆度與興趣。他既然想遮掩身份,也許有他的計劃與考量,這出戲便陪他繼續演亦無不可。
這廂東方鼎立戰敗自|儘,另外兩方還未察覺,葉小釵加入鄧九五那方戰鬥時,鄧九五才覺老三或許出了意外,金銀雙掌出招更加凶殘。
雙邪自有默契,葉小釵也非鋒芒畢露之人,作為輔助彌補雙邪不足,三劍倒是意外配合無間。此長彼消,鄧九五對招開始變得吃力。
“時間差不多,是該來了。”觀戰的弦上玄望了望天色,莫名其妙地說。
這時,外圍忽然衝進來一名粉衣女子,驚慌失措地衝戰鬥中的鄧九五喊了些什麼,隻見鄧九五臉色大變,一時恍惚未及反應連吃三劍。他卻顧不得沉重的劍傷,掉頭就隨著那名粉衣女子而去,離開的速度比他前來支援的速度更快了百倍,風馳電掣一副生怕遲了半分便要天人永隔的迫切。
“那名女子,是你安排?”雪非焉似乎有些明知故問。
弦上玄打起馬虎眼:“人家父女之間的家事,出家人怎會知呢。琉璃仙境終局將開,沉染是否有興趣同往一觀?”
雪非焉瞟了眼雙邪離開的背影,思忖與正道打好關係也是必要。
“你逆天而行,擅改天數,邪兵衛被提前消滅,今日之局,隻怕會出乎意料。”
“想不到閣下也能觀測天機。”弦上玄剛放下的戒心又提起數分,“那吾倒要看看,沒了邪兵衛,也未搶得魔元,陰謀家還能如何翻盤。”
雪芽身負魔元一事雪非焉並不知情,還在奇怪魔元何來,但見山下日月對地理司的戰局已經發生變化。那兩人有意無意將地理司逼向琉璃仙境,結束戰鬥的葉小釵則回到弦上玄身邊待命,眾人一齊往翠環山而行。
琉璃仙境中,被迫喝了好幾盅茶的聖蹤實在坐不住了,他時時刻刻都感應到地理司正在遭受致命的攻擊,想去支援,奈何佛劍鎮在這兒不敢妄動,又不敢暴露身份,簡直如坐針氈,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佛劍的話。
“聖蹤,方才我們說到哪兒了?”佛劍故意挑釁道。
心不在焉的聖蹤哪聽得進去,完全沒留意佛劍剛才說了什麼,愣神當口,琉璃仙境終於來人了,聖蹤迫不及待向外望去,來人卻不是期盼中的地理司,竟是——
“劍子仙跡?!”
詫異未已,仙風已至,完好無損的劍子出現眼前,風采甚至更勝以往。他踩著輕快的步子悠然行至兩人茶桌前,毫不客氣地搶過聖蹤麵前的茶杯品了品。
“嘖,失味了,失味了。”劍子連連搖頭歎道,“好友,看見吾沒死,你是不是感覺非常遺憾?”
“可惡!”沉力一掌按桌,石桌整張掀翻,被愚弄的聖蹤暴怒而起,立刻化劍指向劍子。
“佛劍,有人在你麵前翻桌,你說該怎樣辦呢?”
……
“自然是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了——”山頂觀戰,望見山腰處剛翻了桌,弦上玄馬上雙手合十開始準備念往生咒:“可憐的聖蹤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