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晶鎖匙又被妥善封藏起來,九螭夫人傳召歌舞藝者演樂伴舞,緩和緊張的戰時氛圍,生怕從未見過戰爭的朱聞曜辰麵對凶狠的異度魔界會寢食難安。‘朱聞曜辰’也隻好配合地演出慌張的神色。
其後又曆數戰,魔界派出的軍容一次比一次強勁,露城彈儘糧絕岌岌可危,破城幾乎就在彈指之間。
猶是這種生死關口,少君的待遇依舊沒有削減,‘朱聞曜辰’仍享受著無比優厚的生活。
城中百姓苦寒忍饑,院中少君歌舞升平。弦上玄並非不愛惜百姓,隻是擔心那些百姓是魔人所化欺瞞自己耳目。
然而住了數日,觀察了大大小小十數戰,所有情報都顯示這座露城並非天機中的那座朝露之城,果真與異度魔界仇視敵對水火不容。
弦上玄第一次親身經曆了普通人在戰爭中的絕望與無助,沒有力量傍身,等待麵對的除了死亡,沒有第二種選擇。
強顏歡笑暗中舐傷的寡嫂,守望相助不離不棄的百姓,傷痕累累百戰猶酣的將士,誰都沒有放棄對抗強大的魔界侵略者,守衛家園成了所有人心中唯一的信念。此地不是另一座魔城,而是一處被世人遺忘,行將滅跡的桃源。
“嫂嫂,吾有一法可解露城當下危急。”‘朱聞曜辰’進言道。
九螭夫人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向來玩世不恭的三弟居然有什麼破敵之策?
“讓吾前往魔界談判,以寒露晶鎖匙作為交易,雙方約定三年和平。嫂嫂趁談判之時封印露城,可救下所有百姓與兵將。”
“絕不可行!”九螭夫人立刻鎖緊了眉,“吾寧可城破,血流成河,也不能讓你孤身犯陷。就算戰至最後一兵一卒,吾也要護你周全。”
“吾一命,難道重於數萬百姓之命?嫂嫂請慎之。”
“寒露晶鎖匙,也是露城的命脈所在,必須由朱聞血脈澆沃才能打開,你是唯一的傳承者,若是身亡,不需魔界來攻,露城也會自動全城冰封,所有人都難免一死。”
“原來如此。”‘朱聞曜辰’沉吟思考片刻,“吾前往談判,就算不幸落於魔界之手,隻要吾說出這則秘辛,魔界為了啟動寒露晶鎖匙,必定不會殺吾。嫂嫂仍封印全城,吾就算被關個三五年,待異度魔界被苦境正道所滅,屆時露城再破封,我們仍有團聚之時。”
“吾不同意,此舉太過冒險,萬一苦境正道滅不了魔界,反被魔界所滅,後果不堪設想。更何況,魔界不會靜靜等著露城破封,他們亟需鎖匙解除鬼族封印,定會用各種極端手段折磨你。”
九螭夫人痛心地拉起‘朱聞曜辰’的手,說著說著眼中又泛出淚來。
“你自幼便在吾身邊,吾含辛茹苦將你養大,不是母子勝似母子。你尚未及弱冠,教吾如何放心讓你獨自麵對凶狠的魔界。”
“嫂嫂辛苦……吾都記得……”‘朱聞曜辰’乾巴巴地編道,“那就派一隊兵將護送吾,雙方交戰不斬來使,若真有萬一,將士們也能護吾覓得逃走機會。是城破而亡,還是冰封而死,左右露城難逃一劫,去談判,還可能有一線生機。”
九螭夫人左右為難,在‘朱聞曜辰’不停分析洗腦之下終於鬆了口,當晚擺了盛大的壯行酒,抱著‘朱聞曜辰’哭了好幾個時辰,傾訴滿腔不舍與痛惜。
第二日,九螭夫人欽點了露城最強的十幾名戰力護送‘朱聞曜辰’出城,在城牆上站了許久,直到使團看不見影了還不肯回府。
……
“露城使者就剩一個,上頭交待要怎樣處理了嗎?”其中一個魔兵問。
“上頭說了,那小子是露城的三少主,是個不會武功的廢物,但他身份重要,不能弄死,隻要鎖起來就行了,不用理會,等著露城派人來交易。”另一個魔兵回答。
“不會功夫還用得著鎖嗎?借他一百個膽他都跑不出魔城。”
“廢什麼話,萬一真跑了,上頭怪罪,是你去跳妖獨池還是我去跳?就把他鎖到那個中原人旁邊,快點搞完喝酒去。”
兩個魔兵吵吵鬨鬨地過來把‘朱聞曜辰’解下,拽著鐵鏈把他拖到最裡麵最陰暗的石牢中,鎖了門,仔細檢查過一番才大搖大擺勾肩搭背地出去喝酒。
這間牢房比外麵更陰寒,光線更加微弱,更加靜謐,老鼠鑽過茅草堆發出吱吱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朱聞曜辰’暗中運元開啟穿雲眼,謹慎觀察牢房周圍情況,驚見隔壁另一間石牢中還鎖著一個人,披頭散發滿臉潦倒,也是渾身傷痕血跡斑斑。
“傲笑紅塵?”‘朱聞曜辰’用極輕的聲音悄悄問。
另一間中的死囚微微動了動,但他沒有抬頭,隻冷哼一聲並不搭理。
“傲笑前輩?”
‘朱聞曜辰’稍稍提了提聲,又擔心被魔兵發現,躡手躡腳地挪到牢房相接的柵欄處。
“西窗又吹暗雨。為誰頻斷續,相和砧杵?候館迎秋,離宮吊月,彆有傷心無數——”
那人似乎愣了愣,緩緩抬頭,黑暗中,一雙鷹眼哪怕飽經風霜,仍透著犀利的寒光。
“你是何人?為何知曉冬曲贈吾的詞?”
“前輩真是你?!”
‘朱聞曜辰’忍不住喜上眉梢,找到了傲笑紅塵,意味著此地就是魔城真正的所在。
他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吾是弦上玄啊——”
傲笑紅塵十分懷疑地瞪著‘朱聞曜辰’:“吾如今已成魔界階下囚,無需再愚弄吾。”
弦上玄心中盤算著如何帶著傲笑紅塵順利逃出魔界,並將魔城位置信息通知同誌,但傲笑紅塵素來對自己有所心結,隻怕他不肯配合。
“前輩,當務之急是逃出魔城,吾有一計,如此如此這般這般,還望前輩鼎力協助。”
傲笑似乎在聽,又似乎不以為意,覺得這名陌生人很是聒噪。
下一刻,奇異的變化發生,傲笑紅塵不由驚歎,這才放下心防,也燃起逃離魔界的希望。
魔界將露城少君抓進石牢一頓痛打,可見朱聞曜辰與魔界並無瓜葛,現下魔界位置與傲笑紅塵皆已掌握,就無需再維持朱聞曜辰的身份。
弦上玄終於可以自由使用功力,如意法一運,以素還真的形貌出現,身上創傷也立時修複大半。
外頭魔兵喝得七倒八歪,弦上玄喚醒沉眠的異佛,小心翼翼凝出自己的元神,飄出牢籠盜來鑰匙,為異佛和傲笑解開枷鎖後又重回法身。
傲笑紅塵傷勢極重,幾乎半身傷殘,弦上玄背著虛弱的傲笑,弓著背貓著腰,留神避開來回巡邏的魔兵,悄無聲息地往魔城外圍逃竄。
他們所有一舉一動,居然都被倒映在天魔池中……
素聞素還真有一人三化之能,想不到他居然還能凝出實體元神,果真是魔皇看中的頭號勁敵。
閻魔旱魃將事情發展完完整整通過靈識力量傳遞回赤魔珠中,再由赤魔珠轉化入天魔像,以天魔像中封印的諸多魔魂與遠在中原的雲河產生共鳴互動,雖是繁瑣,卻能讓雲河掌握所有情況,第一時間做出排布。
天魔池外,赦生童子等候許久,石門終於打開,閻魔旱魃手持赤魔珠,緩步踏出。
“赦生童子,通知螣邪郎,元禍天荒與彆見狂華,追殺素還真,隻許敗不許勝,尋個破綻放他離開。”
赦生不解,俯首無言詢問。
“魔皇交待,必須讓素還真將消息帶出。但自以為是的中原人,前回冒充九禍,此回又膽敢冒充魔皇,就必須受到最嚴厲的教訓。”旱魃冷笑一聲,“至於喪家之犬,就由本座親自出馬。放一名隨時可控的傀儡,苦境局勢將儘在掌控,真是穩賺不賠的買賣,魔皇的算計總是滴水不漏。”
赦生領命告退,閻魔旱魃又召來雪蛾天驕,將赤魔珠轉交給她,吩咐道:“請九禍繼續將素還真腦中的赤魔幻境補充完善,這個故事是否完整,關乎魔皇安危,務必謹慎。順便讓她派人傳話公法庭,下一步計劃可以進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