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醫者還在細細檢查雪芽的傷勢,將蒼先前包紮過的傷口重新拆開上藥,然後小心翼翼恢複原狀,既怕再度碰疼雪芽,又怕被雲河察覺端倪,不經意逗留時間過久。
姥無豔隻知助正道前來救人,不明白雪芽真實身份,也怪雪芽血汙滿臉蓬頭垢麵,實在分不清是何長相,姥無豔見緋羽留戀難舍,頻頻勸她儘速離開冥司以防不測。
“一頁書前輩曾有提示,言玄宗六弦之首通曉天機,若在魔界取事當尋弦首相助。請問弦首可知進入魔界萬年牢的辦法?”緋羽自去對著雪芽傷心,姥無豔抓緊時機回到鬼牢外向蒼詢問。
蒼頗感意外,思忖片刻回答道:“萬年牢乃處異空間,非靈識不得進入,然則需用特殊方式,或身負天命之靈才能自主尋得入口,姑娘切莫輕舉妄動。”
“是何特殊方式?”姥無豔更湊近了些關心問。
“異度魔皇引領。”蒼斂眉解釋道,“當前異度魔界,隻銀鍠雲河一人可入。”
姥無豔怔了怔,失望地低聲歎氣:“難道沒其他辦法能救弦上玄了嗎……”
“弦上玄——”蒼高深莫測地沉吟一聲,“他想回歸時,便能回來,吾等靜候天時即可。”
“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身處魔界虎穴,保護自身安全便是助力,流落魔界的其他正道同誌,還需兩位照拂保全。”
“聽聞有一名道者被困在先知台的枯木牆中,渾身覆著厚厚的樹皮樹枝,與枯木牆融為一體,被當作預言工具觀測天機。”
“是吾玄宗道子嗎?”
蒼聞言心下一驚,努力維持表麵鎮定,當即將眾同修挨個篩了一遍,自玄師弟獻祭後,玄宗唯他一人能觀測天機,莫非是掌握玄機冊的白子墨?
“不知也,我們會儘力想辦法將他救出,弦首且寬心。”
“你們自己也要小心留神,有勞了……”
……
雲渡山竟與儒門天下一樣憑空消失,數萬魔軍在雲渡山舊址找了半天,愣是沒找到一絲佛氣殘存,連地脈靈氣也被掩得嚴嚴實實。
魔將們正發愁,天際黑雲翻捲,龐然魔壓透空逼近,赤雷霹靂劃破陰霾魔氛,異度魔皇威勢降臨。提掌揚袍,神雷一擊轟破偽飾的空間壁障,天動地搖中,雲渡佛山巍然重現眼前。
魔氣瞬間侵蝕佛境,烏煙瘴氣彌漫山野,與佛氣對抗拉扯,隱藏在山腹之中的正道群俠這時齊齊現麵,擺開陣仗一抗魔界大軍。
沒見到心儀的對手,雲河不免有些失望,好在一片混戰中,某位閃得發光的珍珠匣著實惹人注目,疏樓龍宿終於露出廬山真麵目,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雲河興奮地盯著目標獵物,不做任何玩弄試探,當下化現魔戟疾速入戰,殺意騰騰刺向龍宿。
殺人奪玉,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沒有羈絆相擾,不必顧慮其他,雲河毫無保留招招狠厲,殺得龍宿節節敗退應接不暇。
儒道釋三鋒彙合齊齊助陣,擎海潮在外為三先天掠陣,怎奈三人重傷未愈,龍宿隻得一人撐起大梁,以不死體質硬抗雲河絕倫氣勁。
真正見識到銀鍠雲河的實力,方知過往他隻是遊戲人間,強悍的力量直如神魔臨世難以撼動分毫。
雲河今次隻帶了螣邪赦生兄弟與晦釋童子前來,旱魃領著另一路黥武等魔將日日堵在萬聖岩門口,叫正道群俠求救無門,即使聯合了新翳流勢力,在異度魔皇麵前也如以卵擊石。
赦生童子獨對日月才子,螣邪郎卯上同樣脾氣火爆的元元心,實力莫測的葉小釵困住年紀尚幼但功力非凡的晦釋童子,受造化之鑰治愈五殘掌傷的赭杉軍處理其他叫得上名號的魔界強將,奈落之夜宵負責解決源源不絕的魔兵鬼卒。
戰至中途,金八珍帶來鼎爐分峰三位高手與鬼梁兵府的門客來援,正道聯軍壓力稍減,不過銀鍠雲河戰意仍盛,即使魔軍小有損傷,聯合眾人之力也隻能逼退雲河數步,遑論傷及魔皇之軀,戰鬥漸漸淪為雲河與龍宿四人的對戰。
魔戟旋舞呼嘯生風,另一掌化納熾雷,電光燁燁耀目璀璨,威不可擋的合招轟開眾人,直直奔襲龍宿而去。
龍宿迅疾催化嗜血王權,眾目睽睽之下曝露嗜血相,紫龍禦皇雙劍在握,轉化嗜血能量意欲一擋奪命殺招。
被擊退的擎海潮和佛劍劍子急忙凝功相助,四股驚世之力彙成一道駭人劍鋒迎麵對上雲河魔戟,雲渡山幾乎被夷為平地,土裂山崩塵土漫天。
雲河回城之後首次負傷,緊握魔戟的手虎口崩裂,滲了滿手鮮血,倒退三步才卸去餘勁。而那廂接招四人除龍宿毫發無傷外,其餘三人已不知被擊飛到何處,隻留下滿地淌血。
“不死之身,不差!”雲河勾起嘴角笑意迆迆踱回戰場,拖長音調調侃道,“疏樓龍宿,你非是人類,何必與人類為伍自甘墮落。”
“銀鍠雲河,空生了與吾友同樣的皮相,奈何愚蠢又殘忍,若讓吾友自汝這副軀殼複生,吾還要擔憂他受汝影響,淪為愚昧凡夫。”
“口舌之利,豈容你選。”雲河揮戟準備發動第二波攻勢,“魔殺不了你,聖又如何?”
說罷,雲河身上忽地聖光漫溢,不屬於異度之魔的棄天元功聚於戟端,神能曌世霓光虹彩,雲渡山如成六天仙境,入目儘是白芒聖氛。
龍宿不敢輕心,馬上收起嗜血相,以純正儒門功體凜然相對,可儒門功力被嗜血性|壓製一半,此招實不知能否安然接下。
聚力對峙片刻,氣勁將發一瞬,料所未料的變數發生,在山外觀戰已久的穆仙鳳默言歆掙脫金八珍等人的保護,默言歆斷後,穆仙鳳衝陣,眾人阻攔不及,眼見兩人奮不顧身撲入戰場。
心知此招取命危急,若不以身相替,主人必定重傷甚至喪命,生死之間不容絲毫猶豫,穆仙鳳更快默言歆一步,飛身擋在龍宿前方,眼瞅奪命長戟破空刺來,堅決不肯後撤半步。
愛徒身影倏忽出現眼前,龍宿慌忙收勢,運使無匹身法急欲奪下擋招的穆仙鳳,怎奈毫厘之差,雲河光影已至。
就在所有人以為穆仙鳳必死無疑之時,驀地神能爆炸,驚見仙鳳身上現出血色符咒,竟將雲河魔戟生生截停在穆仙鳳身前三寸。
咒符飛出穆仙鳳自幼戴到大從未離身的小福袋,旋轉升空之際,暗紅血字交織纏繞,須臾凝出一條熟悉無比的人形,倒提木琴,穩穩將仙鳳護在身後。
“這是你留給吾的保命符,鳳兒就知道,你一定會出現。”仙鳳抿嘴淺笑,低聲朝那幻影人形說。
那人形似是有感,微微偏過頭,也對仙鳳展露些微笑意,隨即目光淩厲投向對麵的銀鍠雲河。道威赫赫天光現,聖陽破晦驅魔散,驚鴻一麵,隔世重見。
“玄君?!”龍宿不敢置信地上前確認,仙鳳卻將他拉住。
“主人,教宗前輩隻能擋住幾刻,我們快離開!”
“區區幻影,也想阻擋本座?!”
相似的容貌,判若雲泥的氣質,再遇玄宗宗主,雲河不屑冷笑,方才莫名消失的神能不知為何,此刻隻想提戟再戰。
那人形翻琴做弦劍,與雲河仿若鏡麵對刻,功力不相上下,強則愈強,弱則亦弱。
孰料戰中雲河頭愈發得疼,血咒牽動前世因果,明玥有靈漸漸厭戰,拖著雲河的手不願傷害劍主咒靈。
“且慢啊……”正道群俠趁機撤離雲渡山,龍宿還想遠遠再望故友一眼,“平安符能再收回嗎?”
“一般來說,咒符乃消耗品,隻有一回的功效。”劍子解釋道,“沒想到玄鳴濤給仙鳳留了一道如此強力的保命符,他這個義父雖無養育之功,倒也算儘心。”
“教宗前輩已救過鳳兒數次了。”仙鳳主動為玄鳴濤辯解說,“可惜鳳兒無緣在前輩膝下儘孝。”
“往事不忘,來者可追,待玄君重回,再續團聚之情罷。”龍宿歎了口氣,再望一眼遠處雲渡山仍在戰鬥的玄袍道者,依依不舍地跟上正道撤離的大部隊。
仙鳳輕輕觸了觸自己脖子上的紅繩,向龍宿提議道:“主人,鳳兒有一計,或可緩主人之憂,解正道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