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兒,你想做什麼呢?”
異度魔界自降人間,受空間壓力限製,始終隻能以意識與聖魔元胎交流的棄天帝,首次開口發聲。
亙古封印的創世之神,沉鬱威懾的古魔之音,震得玄鳴濤耳膜刺痛,錯愕驚駭驟然攏滿心間,隻覺一陣神迷目眩,冷汗倏地透濕背脊。
他不可置信地仰望巍峨猙獰的天魔神像,內中所封是原劇裡玄鳴濤最崇拜的信仰之源,戰力巔峰,曾經頂禮膜拜一口一個‘棄總’的大牆頭。可真正與之當麵鑼對麵鼓相遇時,會見大牆頭的興奮喜悅根本不存在。
眼前的棄天帝,不再是虛無縹緲需要依賴聖魔元胎行事的靈識,而是切切實實擁有生殺之能的創世魔神。
以往意識對談,看不見聖魔元胎本體的動作表情,但現在,一舉一動儘在魔神眼下,稍不留神可能就會露餡,為自己和同誌同修們帶去致命的危機。
恐懼,原來才是最真實且唯一的情緒。
事發突兀,驚愕當口,玄鳴濤竟無法吐出半個字的辯解,身子不受控地僵在原地動彈不得。他死死攥著衣袖,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仿佛一鬆勁,就會兩眼一抹黑昏死過去。
“吾兒,倉皇出手,是欲助,還是欲阻?”
魔神再度發問,字字如有萬鈞,衝擊玄鳴濤紊亂的腦識,強迫他在最短時間內接受現實,集中精神應對變端。
“我……孩兒……拜……拜見……父皇!”
來不及探究變故何來,此刻隻覺喉嚨異常乾澀,結結巴巴勉強先擠出一句請安,好歹拖延一時半刻。
“親耳聽到父皇的聲音,吾兒,如何不見欣悅之色?”
魔神的聲音波瀾不驚,沒有半分壓迫感,給玄鳴濤一種仍存僥幸的錯覺。
他拚命壓下被當場抓包的恐慌,宕機的腦子重新啟動,開始搜腸刮肚思考怎麼把眼前的謊圓過去,回頭再研究亡羊補牢的事。
猜測大抵是自己去滅境誅邪的時候,極封靈地的第一根神柱被人砍斷,才使棄天帝元神得以部分釋放。極封靈地位處神州東南,如此剛才同一方向沒來由的大地震也能解釋得通了。
不知道是哪個挨千刀的弄斷了神柱,也不清楚沒有三本異書指示方位,彆人是如何找到神柱確切位置的,好在隻斷了這一根,還有機會彌補回來,現下穩住棄天帝最為緊要。
“孩兒……自是大喜過望!”玄鳴濤深深吸了口氣,一邊穩住快要蹦出來的心跳,一邊慌慌張張編謊說,“吾……吾攻下了滅境,想將此戰捷報第一時間獻給父皇,是以匆匆趕回!哪知……正……正巧遇見邪錄異變,孩兒誤以為有外敵入侵,這才慌忙出手……好在原來是誤會一場!如今得聞父皇天音,更加欣喜萬分!”
他悄悄咽了咽口水,最大限度調整自己略顯僵硬的麵部表情,咧嘴誇張地乾笑兩聲,儘量掩飾不停發顫的聲音:“恭迎父皇,重臨人間!”
“吾兒孝心,為父甚慰。”棄天帝好像沒有起疑,沒來由倒是誇起玄鳴濤來,“近日魔界捷報頻傳,皆是吾兒領導之功。”
玄鳴濤聞言愣了愣,意料中的狂風暴雨沒有出現,棄天帝的語氣平和得過了頭。
他保持畢恭畢敬地回答:“孩兒身為魔界之皇,為魔界儘心儘力乃屬本分,實在愧受父皇誇讚。”
“吾兒不必過謙,為父給你準備了一份見麵禮,慶賀你吾父子人界重逢,也望吾兒儘早洗淨所有汙穢。”
不待玄鳴濤推辭,棄天帝緊接道:“近前來——”
沉沉三字,空氣中莫名升起一股隱隱魔壓,玄鳴濤心下一凜,渾身毛孔不由戰栗,對棄天帝固有的敬畏蒙蔽了心智,不敢稍有違逆其意。
底牌未揭之前,隻要自己姿態放得夠低,或許能夠迷惑魔神幾分,一切還是等離開天魔池再做計較。
“父皇恩賜,孩兒卻之不恭,多謝父皇。”
暫時摸不清棄天帝的意圖,隻能見機行事。玄鳴濤低頭遮掩自己惶恐的表情,避開與天魔像魔眼對視,靜待魔神下一步指示。
內心正惴惴不安,還在絞儘腦汁思索脫身之計,頭頂上方忽地降落一道強烈光芒,刺目華耀遮蔽視線,玄鳴濤下意識抬手擋光,光芒須臾一分為五,化成五輪光圈,電光石火間纏繞鎖住玄鳴濤的脖子與四肢。
“這是——?!”
猝不及防,光圈收攏,手腳腕脖同感斷肢之痛,窒息感帶走所有的驚懼恐慌,似死神扼住命門,頃刻便要斃命。
腦海深處最熟悉的恐怖記憶被悉數勾起,萬萬不想再經曆的祭天之刑,離死亡隻一步之遙……
本能的求生欲當即爆發,玄鳴濤燃起渾厚真元,運功抵抗突如其來的禁錮,誰知元功越提一分,光圈越緊一寸,更有神雷通走全身,灼得五臟六腑熾熱難當。
“魂枷——?!”
料所未料,所謂的見麵禮,竟是魂枷!
艱難道出兩個字,玄鳴濤渾身經脈爆衝,口噴鮮血,顫顫巍巍幾乎站立不住。
比尋常魔奴魂枷更多五倍之禁,糅合棄天元力全然壓製自身本元,困住玄鳴濤神魂,令聖魔元胎無法分出化體自救。光圈融進皮肉中,瞧不出半分枷鎖的模樣,卻實實在在勒骨鎖脈,使人毫無反抗餘地。
“父皇——父皇饒命——!”
好漢不吃眼前虧,該服軟的時候絕對不能嘴硬。
折磨不過片刻,玄鳴濤立馬哀聲求饒,棄天帝便停止灌輸元功,光圈微鬆,痛楚即緩。
短暫的休克還沒緩過勁來,心中的疑惑已迅速理清,想來棄天帝也不想讓完美的聖魔元胎之身出現任何損傷。
本來還擔心自己方才阻止如月影神魂回歸的行為過於明顯,恐怕引得棄天帝起疑,又憂慮棄天帝是否早料到他的心思,今日竟是自己自投羅網。
但現在看來,棄天帝似乎隻是想給他一個下馬威,事情並沒有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吾兒,喜歡父皇贈你的禮物嗎?”魔神平淡地問,聽著自己一手養大的聖魔元胎痛苦哀吟無動於衷。
若是銀鍠雲河,他會怎樣回應呢?
首先排除跟棄天帝正麵嗆聲這種魯莽不智的選擇,玄鳴濤即刻擺正自己作為銀鍠雲河這個身份的位置,這會兒扯出一副極其委屈的模樣,撲到天魔像腳邊,抱住天魔像的石雕大腿,半似撒嬌地大聲哭訴。
“父皇!為什麼?!孩兒是父皇欽點的異度魔皇,是魔皇啊!父皇為什麼要給孩兒戴魔奴的枷鎖?!”
“這不是枷鎖,而是確保你吾父子之情不會有絲毫隔閡的紐帶。”棄天帝沉聲道,“吾兒,世上唯有你,配得上這神賜的恩典。”
“父皇在擔心什麼呢?”玄鳴濤忍痛大膽反問。
“你不妨先反思自己,是否做了讓為父擔心之事。”
玄鳴濤頓時語塞,好不容易平複的心跳再度加速,權衡利弊後硬著頭皮說:“孩兒確有私心,想保下一名人類女子。但從未違背父皇之意,孩兒一直都是按父皇的教導,一步一步清掃人界,攻略四境!”
“是嗎?那麼聖魔元胎融合之後,聖體之心因何遲遲未除?”棄天帝進一步逼問。
說著,魔壓突然擴張,五道魂枷若隱若現,壓得玄鳴濤喘不上氣,手腳脫力渾身發顫。
“伏……伏嬰師忙於其他任務,脫不開身……孩兒覺得,有了前次的教訓,這回自己一定能把握住人心。所以,就……就耽擱了……”
斷斷續續剛解釋完,但見天魔像發出一道金光指令,玄鳴濤小心翼翼撇過頭一瞧,金光落處,一條眼熟的藍衣棉氅的人影穩步朝他走來,手上還端著一件熠熠生輝的長形物什。
定睛細觀,居然是——
伏嬰師?
歲月輪?!
玄鳴濤怔了怔,刹那間,千頭萬緒的疑問紛紛湧現腦海,那是歲月輪嗎?是真正的歲月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