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鶓一如既往地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一個能讓自己可以不參與他們家庭聚會的借口。
她穿好外套和鞋,正準備出門時,宣朝磨磨蹭蹭地走了過來,大概是音鶓之前用獎學金給他買手辦的事讓他對音鶓態度緩和了不少。
他沒有像過去一樣期待音鶓離開,而是小聲詢問著:“你去哪?”
“補習,我們班上成立了學習小組,今天是約好了要一起補習數學。”
音鶓背好沉重的書包,她打算出門之後找個咖啡館刷一下午的題,然後借口自己在同學家吃完飯,晚上再給宣朝挑個禮物,慢吞吞地回家。
宣朝有點不太信,畢竟音鶓每年都正好在他生日有事,有點奇怪。
“你們不是昨天就補習過了嗎?”
“嗯,但高三了嘛,時間比較緊。”
音鶓隨手拿了一把嫩黃色的小傘,對著宣朝笑笑:“有什麼想吃的嗎?我回來帶給你。”
“不用了。”
“好好玩,生日快樂。”
音鶓說完,對著宣朝擺擺手,隨後輕輕關上門,離開了宣家。
音鶓去醫院看了媽媽,認真地跟媽媽彙報了自己的學習情況,並承諾一定會考上爸爸媽媽理想中的大學,在醫院待了很久很久,音鶓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尋找咖啡館的路上,天色驟變,風刮得臉生疼,音鶓搓搓手,用溫暖的掌心貼冰涼的臉頰,天好像突然就冷了下來。
音鶓給自己買了一杯熱奶茶,隨後上了大橋。
然後,音鶓就注意到了,失魂落魄的站在大橋中央的少年,少年劉海微長,蓋住額頭,清俊的臉上是紅到發紫的印子,似乎是不斷扇打留下的。
他穿得很單薄,一件短袖在初冬的現在根本無法提供什麼溫度,在刮風的大橋中央,他瑟瑟發抖,頭勾著,一直盯著橋下看。
不知在思考什麼。
音鶓並不是熱衷於管路人閒事的人,她放輕腳步,打算徑直走過去。
但在經過少年的一瞬間,音鶓突然有一種感覺。
她覺得,自己好像能幫上他。
莫名其妙的直覺讓音鶓停下腳步,她轉身,將熱奶茶放到少年眼前,成功將他注視江麵的視線拉了回來,對上少年黝黑的眼眸,音鶓微微歪頭,淺笑道:“好像要下雪了,快回家吧。”
這句話似乎觸碰到了少年的某根神經,他瞬間崩潰了起來,源源不斷的淚水從眼中滑落。
他咬著下唇,哭得很安靜、很隱忍,讓音鶓很無措。
音鶓慌慌忙忙地抱住了他,感受到少年單薄的身體在不斷顫抖,音鶓猶豫著伸出手,輕輕拍打他的背部,學著小時候媽媽安慰自己一般,輕聲安撫對方的情緒。
“彆難過,彆難過。”
“是不是很冷呀,我把外套給你好不好?”
音鶓是一個共情能力很強的人,安慰著安慰著,她自己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她小聲詢問:“你需要幫忙嗎?”
她決定,如果少年說需要,她會想儘辦法去幫他。
可惜他沒說一個字。
少年哭了很久,最後倒在音鶓身上昏迷了過去,音鶓差點沒抱穩他,打了報警電話和急救電話,音鶓跟警察一起把人送進了醫院。
跟警察交代完情況已是夜晚,外麵飄起雪花,音鶓把外套和那把嫩黃色的傘留下給少年,就離開了。
她穿著毛衣淋了一身雪,第二天就發起了高燒,等她痊愈去派出所詢問少年的情況之後,得到的答複是隻是一點家庭糾紛。
少年已經安全地回到了家中。
音鶓還為這個結果感到了些許失落,她覺得真正的問題還沒解決。
但她清醒了很多,英雄熱情退下之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隻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她其實什麼都做不了。
於是她走了,甚至沒問少年的名字。
後來偶爾想到這件事的時候,音鶓隻是暗自嘲笑自己。
大概是過於不自量力,她抱住少年的時候居然妄圖想要拯救他的人生。
分明自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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鬨鐘聲響起,音鶓不情願地睜開雙眼,神清氣爽地看到天花板,音鶓還未徹底清醒的大腦宕機了。
她……
居然好好地睡了一個正常的覺,居然……沒夢到那場車禍。
陽光照進窗內灑在地毯上綻放出明亮的暖色,音鶓赤腳踩上地毯,感受著陽光帶來的溫度,她突然覺得自己似乎還在做夢。
緩緩走到窗前曬太陽,音鶓隨意地往下一看,就看見了倚在車前的修長身影。
“池祈星?”
音鶓困惑地轉頭看了眼時間,確定是八點沒錯。
這人怎麼提前一小時來的?
不過既然他已經在等,音鶓收起曬太陽的閒情逸致,快速洗漱收拾完畢,穿好大衣朝下樓朝池祈星走去。
池祈星坐在車前舉著相機,正對著音鶓的小區拍照。他心情頗好,對他而言,這是十分值得紀念的一天。
能夠和音鶓一起待一整天,怎麼想都是隻有做夢才敢想的好事。
他為此激動得一夜未睡,大清早就跑來這裡等候。
池祈星舉著相機傻樂,直到音鶓的身影出現在了鏡頭內。
陽光下的音鶓周圍仿佛圍著一圈光暈,她對上鏡頭之後,自然地抬手打了個招呼。
精致漂亮的臉上笑意盈盈,明豔耀眼。
池祈星呼吸一窒,瞬間按下快門。
他放下相機,音鶓真人已經來到他身前,她仍舊笑容開朗儀態大方。
“池祈星,早上好。”
眼前的音鶓,是池祈星過去暗自偷看過無數次的音鶓,是被他在日記本裡肉麻稱呼的“神明小姐”。
他們離得不遠不近,池祈星能聞到她身上的淡淡花香。
現在的一切都像他做過無數次的美夢。
但他卻無端想到了昨夜,那個抬頭望著他,滿眼痛苦和無助的音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