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晚餐吃得還算愉快,音鶓驚喜於菜都是她比較喜歡的,她很會找話題,就著池祈星的攝影師身份,跟他聊了很多池祈星在野外攝影時的趣事。
聽見池祈星三個月前出了意外,音鶓略顯驚訝,熱切地詢問道:“那你現在是完全恢複了嗎?”
“嗯,就是最近天冷,偶爾肩膀會有點疼,不過勤於鍛煉的話會很快好全的。”
“那就好。”
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講到肩膀,池祈星看見音鶓抬手揉了揉肩頭,他想應該是自己剛剛描述自己身上的傷描述得太細致,讓音鶓感同身受了。
音鶓的共情能力很強。
音鶓再度感謝池祈星今天願意陪她,池祈星覺得她今天謝過自己太多次了,就像……分彆前要儘力留□□麵的印象一樣。
池祈星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希望是自己的錯覺。
“不用跟我那麼客氣,以後需要幫忙可以隨時找我。”
音鶓笑了笑,埋頭繼續吃飯,沒有給予回應。
池祈星揉捏耳垂的動作停住。
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來自音鶓的疏離。
用過晚餐後,兩人漫步在餐館外的小道上前往停車場,餐館開在江邊,走在小道上常有江風襲來,音鶓柔軟的頭發被吹亂,她慢吞吞地整理頭發,看起來歲月靜好。
池祈星沒由來地想要叫叫她:“音鶓。”
“嗯?”
音鶓向他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臉上……依舊是笑著的。
池祈星突然很想讓音鶓彆笑了。
壓抑了一天的失落情緒逐漸走向另一個極端,池祈星壓低聲音,輕聲問道:
“音鶓。”
“你不難過嗎?”
池祈星看向音鶓,黝黑的眼眸專注認真,他在透過她平靜的外在表現,去看那個破碎的、脆弱的音鶓。
這話出口的瞬間,池祈星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不該這麼直接,但他被情緒支配,非但沒有停下,反而更加直白地追問道:“你今天親手處理這些……不難過嗎?”
“啊……”
音鶓怔住片刻,臉上僵硬的笑容淡去,嘴角逐漸垂下。
“難過啊,為什麼這麼問?”
池祈星心臟泛起絲絲痛感,他不安地開始摩挲手指。
“我隻是困惑……”
“你表現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問。”
音鶓不刻意笑的時候,眼睛半睜毫無光采,嘴角微微下垂,整個人看上去清冷疏離,毫無生氣。
原來會有人笑與不笑差距這麼大。
對於池祈星近乎冒犯的審問,音鶓感到生氣,她維持了一整天的麵具在此刻破碎。
“難過做不成任何事,哭泣會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自己處理好嗎?”
音鶓平淡地詢問著,她感覺自己胸腔裡有一團火在燃燒。
但她其實不知道自己具體在氣憤什麼,是在氣池祈星明明說著喜歡她卻刻意說一些傷害她的話,還是氣自己在池祈星麵前如此不堪一擊。
池祈星肉眼可見地變得慌亂了起來,他無措地抬起手,低聲解釋道:“我隻是想說,不高興的話可以不用刻意……”
“池祈星,你是不是見不得我過得輕鬆。”
音鶓怒意上頭,開始說出一些刻薄的質問來:
“你是不是就想看我崩潰?想看我痛苦?”
音鶓說話的語氣淡淡,她聲音綿柔,說出來的問話也顯得格外溫柔,但卻像一把利刃般,狠狠刺中的池祈星。
池祈星難以回答音鶓尖銳的問話,因為他好像確實有這方麵的想法,他感覺自己那點肮臟的小心思,被揭露無遺。
音鶓沒有停下,她大概是真的被氣到了,此刻感覺整個腦袋都是混亂的,深呼吸之後,音鶓不僅沒能控製好情緒,反而變本加厲。
她知道池祈星喜歡她,她知道說什麼能傷害到池祈星。
“池祈星。”
“昨天看見我那麼可憐的樣子,你是不是……挺高興的?”
“你是不是高興於,我的不幸會成為你接近我的機會?”
池祈星被音鶓強烈的攻擊性嚇到,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眸,黝黑的眼眸裡盛滿了震驚和悲傷,他看向音鶓,呆呆地開口:“音鶓……”
池祈星一方麵覺得自己被音鶓戳中了,另一方麵又覺得音鶓誤解了他。
但他嘴笨,不知該怎麼反駁音鶓,隻是張著嘴半天,無助地吐出幾個字:“我沒有……”
他好像被音鶓的話擊沉,一瞬間就陷入了濃濃的悲傷和委屈之中。
看見這樣的池祈星,音鶓胸腔的怒意瞬間消退。她狠狠閉上雙眼,深呼一口氣,在內心指責自己的惡毒。
她惡意揣測池祈星,抹黑他對她純粹的喜歡,隻為了反擊池祈星對她的冒犯。
她仗著池祈星喜歡她,對他進行情感上的欺淩。
音鶓睜開眼後,情緒稍微穩定了點,她對著垂眼反思的池祈星輕聲道歉:
“對不起,我言語過激了。”
池祈星仍舊處於無措之中:“不……我……”
音鶓突然意識到,現在正是和池祈星斷絕聯係的最佳時機,她打斷池祈星的話:
“池祈星。”
“你不要喜歡我了。”
對上池祈星慌亂的眼眸,音鶓冷靜地繼續道:“如你所見,我跟你印象中那個音鶓很不一樣,我其實尖酸刻薄敏感,還虛偽。”
“我是一個糟糕透頂的人。”
“你或許會因為喜歡我,想要試圖拯救我,想要看到我最真實的一麵。”
“現在你看到了,我隻是一個非常惹人厭的普通人。”
音鶓見池祈星紅了眼眶,將語氣放軟。
“不要再靠近我了,你會失望的。”
“再見。”
音鶓說完,自顧自地轉身離去,留下池祈星站在原地注視她的背影。
他搞砸了一切。
池祈星無助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