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景煜武試探著開口,葉澤霖先把找到的人帶上來,
景媛一看見人,小聲的哭聲馬上停了,隨之而來的是惶恐不安,還有埋在眼底深深的迷茫。這是她娘親身邊的一個老人,跟了她娘親許久,葉澤霖找到她意味著什麼,景媛想都不用想,這也意味著,他們已經查到了自己家鄉,被發現已無反轉餘地。
悄悄用靈力將藏在袖中的符燒掉,景媛舒緩一口氣,稍微安心下來,保住命就行。
林然暄皺了皺眉,感覺剛剛有什麼在變化,但是又說不清。看了看景洪泰和葉澤霖負手靜立的樣子,又感覺是自己想多了。
“你可認識這位小姐。”景洪泰發問。
地上的老嫗顫顫巍巍道:“識得,識得,這是十多年前奴在山裡一個小村裡伺候過的一位夫人的小姐,當時奴嫌位置偏遠不願去,夫人還給加了許多錢。”
“父親,這是怎麼回事。”景煜武依然一如既往的遲鈍,或許更準確的形容是,他在刻意逃避。
景洪泰沒有理自己的蠢兒子,繼續問,“那位夫人長何種模樣你可還記得。”
“奴記不太清了,但是奴記得夫人的頭發很好看,烏黑柔軟,奴每次給夫人梳頭發時都會稱讚一番,還有夫人的眼睛,也黑亮黑亮的,很好看。”
景煜武在聽到“烏黑柔軟”的時候,如同晴天霹靂,整個人呆愣在原地。烏黑,烏黑,怎麼會是烏黑…蘭芷的頭發是很柔軟不錯,但是蘭芷的頭發是銀色的…而且蘭芷不是黑眸,蘭芷是淺藍的眼睛,像海,看向他的時候溫和又包容。
景洪泰瞥了一眼景煜武,繼續問:“你何時離開的那裡,又為何要離開。”
“這奴記得清楚,是五年前,一個年輕男子尋來了,奴猜那是小姐的父親,長的那叫一個俊朗,和小姐也很相像,後來那男子就把他們接走了,奴就沒法繼續乾了,隻能回家了。”
事情至此基本明了,景煜武低著頭,沉默不語。
聽葉澤霖講了景煜武的故事後,林然暄其實偶爾也會懷疑,景煜武是不是早就感覺到了,但是他太需要一個情感寄托了,於是將錯就錯。
事已至此,景媛也不再跪著裝哭,她站起來,突然倍感清爽。用他人身份占用了他人五年人生,說心裡毫無芥蒂是不可能的。
她也曾經彷徨不知所措過,但是當年一念之差做的選擇,也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何況錦衣玉食頤指氣使的感覺確實不錯不是嗎,反正她很喜歡。
初識繁華,沉溺其中,恍然入甕,也已經有五年了。這五年來,她一開始是享受其中的,以前吃不到的精細糧食,以前沒見過的衣裝首飾,以前需要自己做的事情,冬天會凍傷的手,夏天在小溪裡洗澡,還要提防有人經過。這些通通不複存在了,每餐有葷素搭配,糧□□細,不會有咽不下去的情況,每日可以沐浴,會有花瓣灑在上麵,香香的,衣服不用自己穿,金銀珠寶任由自己挑選,自己看上的,甚至沒有人會搶,這種感覺是會上癮的。
但是越發往後,她越發害怕,害怕被發現身份,害怕失去寵愛,害怕被驅逐出府,害怕回到以前的小破屋子裡,再去過以前的生活,隻能不斷地去挑戰底線,去試探自己的寵愛是不是還在,來以此安自己的心。
如今一朝被揭穿,失去已成定局,她猛然清醒過來,才發現這些於她其實是枷鎖,束縛了她的身體,她不能像以前一樣隨意,站,坐,行禮,一舉一動皆是講究,她不像那些真正的世家小姐,從小耳濡目染,她來景府的時候已經不小了,糾正這些習慣無外乎非常痛苦。甚至從某方麵來講也改變了她的性格,從前天真爛漫的小女孩終究是不複存在了。她自嘲一聲,作繭自縛罷了,算算時間,那個男人應該也快到了,從此以後,他們就都與我沒有關係了,小圓又自由了。
“很遺憾我不是你的女兒,但是我也沒什麼對不起的人,唯一一個大概是他。”景媛指了指林然暄。景媛行了一個標準的同輩禮,真誠的道了歉。林然暄驚訝地感覺到景媛不太一樣了。
“你應該一開始就發現我不是你的女兒了吧,留下我不過是假裝好像你深愛的女人在,你已經儘到對她的責任了。”景媛看向景煜武,篤定道。景媛在景府待了五年,自己父親的“深情”,何止聽了百八十遍。景媛快速回想了一下過去,愈發篤定,她不笨,哪有無條件無底線地溺愛自己的孩子的,放養也不是這麼個養法,隻有和自己毫無關係的陌生人才能做成這樣吧。他應該隻需要自己的存在,無論自己怎麼樣,是個什麼樣的人,做了怎麼樣的事,隻要自己存在在這就行。
“真殘忍啊,看著一個孩子越走越歪,隻為了滿足自己。”景媛嘲諷道。景媛其實也知道這麼說多少有點甩鍋,但是,憑什麼,憑什麼讓他這麼老好人,一副憨厚老父親剛找回女兒的形象,仿佛他對自己有多麼好一樣。
林然暄皺了皺眉,對這種說法,既有點認同,又覺得路是自己選的,埋怨他人又能如何。
景煜武依然不發一語,景煜文有點擔心,去碰弟弟,結果就是景煜武搖搖晃晃的倒下來,景煜文慌忙去接,用靈力探查了一下,感覺問題不大,可能是受刺激太大的原因,又放下心來。
“嗬。”景媛嘲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