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豬。”(2 / 2)

跨界演員 北南 4374 字 10個月前

隔壁另一條街上,保時捷緩緩停在道旁,瞿燕庭下了車。

瞿燕庭整整四天沒來劇組,一是工作室事情忙,需要遠程處理。二是他臉皮薄,那晚大庭廣眾下翻臉走人,需要獨自緩緩。

今晚大夜拍攝的是重場戲之一,任樹三催四請,所以他過來盯戲。

瞿燕庭穿過窄窄的小巷子,牆根兒下青苔叢生,滑膩的一片,稀薄的霞光披落下來,大紅大綠揉成一片豔麗的色彩。

生鏽的自行車,漏氣的皮球,走到一半,地上墩著一隻碎裂的花盆。瞿燕庭繞過去,走出巷口拐到街上,再走五六米就是小區門口。

瞿燕庭不確定是否要備戲,來早了,決定去片場瞧一眼。他垂著視線拾階,掩耳盜鈴地想,隻要他不看彆人,那就不用打招呼。

上到三樓門口,瞿燕庭壓住步子,停在任樹的背後。

任樹慢動作回頭:“我說呢,感覺後背一涼。”

瞿燕庭問:“這一場拍多少了?”

“剛開始。”任樹答,“不過應該很順利。”

屋內外全是人,瞿燕庭不自在,但晚上盯戲也是在302,不如適應一下。恰好任樹說:“來都來了,一塊兒看看。”

搬椅子太麻煩,瞿燕庭乾脆站著,手掌按住任樹的椅背。從他身高的角度望向客廳,可以清晰地觀察兩位演員。

他沒顧上觀察陶美帆,隻一瞥,目光就暈在陸文身上了。

餐桌小,陸文的長腿窩在下麵,不消停地抖。腿上裹著一條藍中透白的牛仔褲,褲子的破洞從大腿波及小腿,膝蓋整個露著,脫開的線頭隨抖動而飛舞。

腰帶是帆布的,扣好不塞進褲環,故意耷拉在半空。上半身更加要命,卡通帽衫,鮮嫩的薑黃色,外麵套一件鑲嵌鉚釘的黑夾克。

瞿燕庭問:“他怎麼穿成這德行?”

任樹說:“上一場葉小武不是去跳舞麼,瞎打扮的。彆提了,小陸死活不穿,叫服裝老師訓了一頓才聽話。”

瞿燕庭被雷得夠嗆,之後再一次望過去。

那一老一少坐在桌前,葉母拿著幾份考試卷子。葉小武左手端著米飯,右手用筷子在盤子裡扒拉肉片。

他斜瞄葉母:“媽,我今天在路上遇見個老頭,目測六十多了,穿跨欄背心跑步呢。”

葉母嗔怪地回一眼:“你彆轉移話題。”卷子一抖樓,她切入正題,“你看看你的分數,怎麼每一門都不及格?”

葉小武夾一片肉丟嘴裡,埋頭扒米飯。

葉母道:“我跟你說話呢。”

“我聽著呢。”葉小武打馬虎眼,“媽,你做的辣椒炒肉越來越好吃了,特彆香。”

葉母煩他打岔,翻出數學卷子,指著卷頭說:“怎麼考的三十六分,蒙也能蒙五十吧?你哥閉著眼都比你考得多。”

葉小武咕噥道:“你也就這時候誇我哥,我懷疑我哥拚命考第一,就是為了讓你誇一下。”

桌子這麼小,葉母卻似乎沒聽見,繼續說:“這幾道大題寫得滿滿當當,為什麼全是叉,一分都不給啊?”

葉小武嘿嘿一笑,他不會解,又不想交白卷,於是在答題處,將幾道題的題乾打亂順序、縱橫交錯地抄了一遍。

葉母氣得給了他一巴掌,拍肩膀上,沒用力,拍完還給抻一抻帽子。語調也沒有惱怒的跡象,反而苦口婆心:“兒子,已經高三了,你再不用功真的來不及了。”

葉小武說:“問題的關鍵不是我學不學,而是我學不會。那些老師講課跟個BB機似的,我根本聽不懂。”

葉母發愁地摸了摸葉小武的頭。

葉小武塞一口米飯:“當初就不該讓我上這個重點高中,活受罪。”

葉母給他挑肉片,夾碗裡:“少說胡話,你那麼貪玩,一點自製力也沒有,去差學校混三年就徹底完了。”

葉小武:“那我也考不上大學,除非——”

葉母打斷他:“先吃飯,都要涼了,多吃點。”

陸文沒台詞了,隻剩下吃,他揮舞著筷子夾菜,一口一口地塞嘴裡。舌尖辣得發麻,鬢角滲出小汗珠,腿也不抖了,用腳腕在桌下默默夾住了牛奶瓶子。

他端起碗,嘴唇貼住碗沿兒,將碗底的米飯扒進口中,一邊咀嚼一邊抬眸,視線越過攝影機瞥向正前方,驚覺瞿燕庭站在門外麵。

對視住,確認瞿燕庭也在看他。

陸文不知道從哪冒出一股勁,捏緊筷子猛吃猛嚼。

直到吃光最後一粒米,他把碗筷“啪”地擱下,滿嘴油光,逼真地衝鏡頭打了個響亮的飽嗝。

劇本可沒這麼寫,是自由發揮。

隔著三四米,當著半屋子人,一個在裡麵坐著,一個在門外站著。瞿燕庭望著陸文那副饕餮的模樣,動動唇,不出聲地吐出一個字——

“豬。”

陸文微怔,懷疑自己被辣暈了,已然出現幻覺。

——瞿燕庭竟然朝他嘟嘟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