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反反複複的燒了整整三日,其間一直夢魘不斷,囈語不止。直到冬雪身後的傷都結了痂,強撐著身子來她床前候著,高熱才勉強退了下去。
“醒了醒了終於醒了,真是老天保佑……”幾個從來不信神明的女孩相互擁抱著,歡呼雀躍,把所有知道的神佛都感謝了一個遍。
江寧麵上少見的添了一份血色,隻可惜是高熱過後的象征,反而襯的周圍的膚色更加蒼白。
她乾裂的唇動了動,嗓音沙啞至極:“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回娘娘的話,已經三天了。”幾個侍女的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落,“您發了整整三天的高熱,可嚇死奴婢們了。”
“好了,左右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江寧虛著聲音挨個拍拍她們的手背,“你們娘娘我想吃點東西,能不能分出一個人來去盯著小廚房?”
秋霜便趕緊去盯著了。
她是幾個侍女中年紀最大的,性格也最為沉穩。
其實小廚房一直燉著粥呢,就是為了等江寧醒來。
一碗簡單的皮蛋瘦肉粥,沒多少東西,米粒被燉的稀爛,肉丁也是切的細細碎碎的,可那細微的腥味兒依舊讓江寧有些想吐。
但為了恢複身體,江寧還是強撐的把那一碗粥喝了下去,隻是再不肯動彆的了。
她曾經便是這樣嬌氣的小姐,有什麼喜歡的都會有人眼巴巴的送到跟前來,什麼厭惡的就會離得她遠遠的。
隻可惜今時不同往日,她再不是那翱翔於天空中的雄鷹,而已經是籠中的金絲雀。
江寧進食之後,太醫便再次進來診脈。
隻是這一次太醫皺起了眉頭,仿佛摸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脈象,於是反複在江寧的手腕上摸了又摸。
要不是這太醫是他們能夠信任的,幾個侍女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占江寧便宜了。
“陳太醫有話請直說。”江寧看著陳太醫滿臉猶豫的樣子,開口道,“還有什麼消息是本宮承受不住的?最壞不過是一個……”
那個音節還沒發出來,春雨的手就捂在了江寧嘴上,其他三位侍女也用不讚同的眼神看著她。
江寧無奈地推開春雨的手,額上冒出兩滴細汗,很快又被夏荷用帕子拭去。
“不是不是,娘娘實在多慮了。”
眼見著幾個侍女都紅了眼眶,江寧更是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連忙解釋道,“娘娘這似乎是……喜脈啊。隻是娘娘身子不好,胎像也不穩定,娘娘又一直病著,所以微臣之前一直沒有注意到。”
江寧猛地愣了一下,本想脫口說不可能,但想想自己剛才吃肉粥時的反應,又不確定了。
兩個月前……按時間推的話,孟澤確實來過她宮裡。
她有些茫然的撫摸著肚子,不知該作何反應。
白皙的手掌觸到腹部,仿佛能感覺到裡麵那個正在成型的微小生命的心跳。
江寧和孟澤曾經是有過一個孩子的。
那是他們正情濃的時候,那個孩子承擔了他們所有的愛和期望。
孟澤那時候每天都小心翼翼的湊在她旁邊,甚至連端茶倒水的事也恨不得代勞,每天都會不厭其煩的輕撫她的肚子,對著裡麵的孩子說話,仿佛真能得到回應似的。
江寧曾經無數次的想,如果當時那個孩子生下來了,會不會她和孟澤就不會像今天這樣生分。
哪怕隻是為了孩子,三個人也起碼能在表麵上裝一個幸福的一家三口。
隻可惜一切都沒有如果。
那個孩子四個月的時候,因為一次政變,孟澤的敵人來追殺江寧,企圖抓了薑寧來威脅孟澤,孩子沒了。
而就在這孩子沒的前一天,江寧和孟澤這一對做父母的剛剛感受到了孩子的第一次胎動。
當時的狀況太激烈,孩子沒得也太突然,江寧傷心過度,事後哭的昏厥了過去,就那麼傷了身子,沒能養回來,被太醫斷定再難有孕。
仔細想想,也就是從那個時候她和孟澤開始離心的吧。
暫且不說他們要爭奪的是帝位,哪怕隻是單純作為一個閒散王爺,孟澤也不可能沒有子嗣傳承的。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兩顆緊貼的心便也就漸漸分開了。
不為了彆的,隻為了防止還沒發生的傷害。
大概也正因如此,江寧在看到孟澤帶回安芷兒的時候並沒有太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