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袖白：“……”

女生怯生生地瞄了那男生一眼，退開兩步。男生卻大膽地追上前來，矮身紮好馬步。待視線與藥丸端平後，男生一雙細長眼瞪成了鬥雞，直勾勾地端詳起那藥丸來。釋放異能後，他漆黑的瞳孔中閃過一串串五顏六色的字符，如雜亂的彈幕一般，讓人捉摸不透。

那一瞬，江袖白覺得自己像個江湖騙子，正理著長胡須，搖頭晃腦地朝街坊擺弄騙術。

半響，江袖白挑眉：“如何？”

男生用力眨了眨眼，多堅持了兩秒，再開口時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軟蔫蔫的：“沒有毒，你不是騙子。”

江袖白勾了勾唇，朝女生努努嘴：“來吧。”

既然已經驗證，那自然沒什麼可怕的了，女生堅定了幾分，捏緊藥丸，放入口中。

下一瞬，周遭眾人發現視線不知怎的，竟模糊了起來，他們眨巴眼，努力看清江袖白的動作，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小題大做的細節。

他們看見女生好像盤腿坐在了地上，而站在她身後的江袖白不知從何出掏出一柄細長的泛著綠光的工具，伸向女生的後背。

待女生盤腿坐下後，江袖白靜等007講解。

【C級異能者遊蘭，原異能為釋放、操縱藤蔓，異能缺陷為藤蔓失控，具體表現為藤蔓無節製伸長帶來的強大破壞力，異能者對其的控製力微乎其微，不到10%。】

江袖白思忖片刻，問道：“聽起來可行的治療方案還是蠻多的，什麼樣的操作風險最小？”

007：【提高控製力，通過一次短期手術可將控製力提高到60%，若想實現對藤蔓完美的自由控製則還需要進行至少半年的慢療。】

江袖白呢喃：“沒辦法一次性治好麼……”

【啊喂啊喂，這可是單長期生意啊，怎麼這麼不識貨！】

並非江袖白不識貨，而是遊蘭選擇接受治療，就是將成為正常異能者的全部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這樣的信任，江袖白實在不想辜負。

正當江袖白惆悵時，007的童音又在腦海中響起來：

【行吧行吧，真是服了你了。怎麼說呢，如果異能者治愈缺陷的信念異常堅定，或許會出現奇跡也不一定。】

聽聞，江袖白眼睛一亮，連忙俯下身來，衝遊蘭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遊蘭抬眸，認真地看著江袖白。

江袖白問：“你想不想治好自己的缺陷？”

遊蘭重重地點下了頭。

“那好，手術馬上開始了，”江袖白說，“你記住，不管發生什麼都要堅信，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你的異能缺陷，一定可以治好，一定可以。”

話音落下，江袖白忽然感到身體多了一股暖意，007的聲音傳遍腦海，異常清晰：

【手術刀係統正式啟動，植物類功能板塊展開，掃描儀啟動。】

在江袖白的視野中，一切景物忽然暗了一個度，遊蘭身處中央，周身融入一層蒙蒙的藍光中，一束銀白色的光條穿梭其間，至上而下又自下而上地遊走了反複三次，最終定格在中央。

這便是掃描。

【掃描完成，異能者遊蘭的異能內核位於左背靠下，啟動植物係手術刀蒼綠一號，操縱手術刀將內核移至心臟下方即可提升控製力至60%。】

說罷，一把銀柄綠刃的手術刀即刻出現在江袖白掌中央。江袖白抄起手術刀，在挨個指縫輪了一圈，最後將刀刃對準自己的手臂，一劃。

綠刃穿透白皙的皮膚，沒有傷口，沒有痛楚。

007見這傻狀，忍不住解釋：【不用試了，植物類板塊中的手術刀隻對植物型異能者有用，能夠穿透衣物和皮膚實現治療，省時又方便，彆費瞎功夫質疑我的專業實力，還割自己，至於嗎！】

江袖白一愣，拿正手術刀，嘴角微微一挑，頗為滿意道：“如此甚好。”

尖銳刺入體內，帶來劇烈痛楚，縱然提前服了緩痛藥丸，遊蘭仍是被這強烈的衝擊震得眉心一蹙，不由得大呼出聲。

一旦進入手術狀態，江袖白便拋開了一切，隻專心沉浸手術中，自動淡化與手術無關的雜物，無暇顧及其他。因此，隱約聽見遊蘭的呼聲後，江袖白僅稍稍側頭便繼續投入到手中的行動上來。

遊蘭從來沒受過這樣的疼，一刀接著一刀，刀刀都砸在神經上，摧殘著意識，它們化出無數雙手，無數張口，拖拽著，勸說著。

放棄吧，太疼了，不就是異能有缺陷嗎，那麼多人都有，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定可以治好，一定可以。”

意識被摧殘到極度恍惚，絕望的深淵降至時，曙光忽現。遊蘭想起江袖白說的話，想起自己點下的頭，雙手攥緊拳，下唇咬到滲血，卻愣是沒再動搖半分。

【控製力係數彙報：25%——30%——56%】

江袖白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等待著007。

【61%——73%——88%——91%——95%——99%】

最後一秒，江袖白的心跳簡直提速到了極致。

【——100%，控製力提升完畢。恭喜你，我的宿主，你完成了第一次任務。】

江袖白心中的石頭轟然落地，他收起手術刀，輕輕拍拍遊蘭的肩，由衷地替她欣喜：“你創造了奇跡，真了不起。”

手術完成，周遭眾人的視線自然恢複清明，他們麵麵相覷，七嘴八舌，言語大多糾結疑惑，交談內容千篇一律，不過為這人到底是怎麼操作的，怎麼突然就結束了。

先前那幫忙驗毒的男孩也是個大膽的種，他左看右看，不知怎地就湊到了遊蘭身邊，擠眉弄眼地問：“哎哎，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啊？”

江袖白唇角掛著淺笑，他的視線從遊蘭移到烏泱泱的人群：“你現在就可以向他們證明，你的異能已經沒有缺陷了。”

“他說什麼？這殺人……這女的是真的沒有缺陷啦？”

“怎麼可能，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事吧，也太荒謬了……”

“這麼多人看著呢，是不是真的等下不就知道了。”

此言一出，七嘴八舌之音轟然炸開，人們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齊齊看向了江袖白。喧鬨很快滾雪球似地蕩遍了整個中央廣場，越來越多的人朝這方窄角擠來，他們甚至舉起了終端大肆記錄，準備見證次日的星際頭條。

然而喧鬨並沒有維持多久便偃旗息鼓，因為在各種角度的終端屏幕中，遊蘭伸出了雙手。她緊張地看著自己紋路清晰的手掌，在江袖白一放一收的指令中操作自如，完美實現了藤蔓控製。

目瞪口呆的不隻有周遭眾人，遊蘭怔怔地動了動手指，猛地轉頭看江袖白，激動得快要哭出來：

“這……我……”

江袖白笑道：“看吧，我就說了一定能。”

眾人陸陸續續地反應過來了，有人站出來，不服氣道：“隻是釋放和收回而已，怎麼就能說明她沒有缺陷了！”

出頭鳥一飛，附議聲此起彼伏：“就是就是，有本事，弄點複雜的啊！”

江袖白扶額，頗為無奈。人家隻是擁有一個釋放藤蔓的異能而已，又不是搞雜技的，至於嗎！

他正要出言辯解，就見遊蘭忽而拉住他的衣角，一臉認真地說：“我、我能行。”

餘光中，那位身先士卒的“出頭鳥”好像還是位父親，他手中拖著個胖嘟嘟的男嬰，一雙大眼睛瞪得圓溜溜的，跟著父親一起看向這邊，一臉的天真無邪。見此，江袖白嘴角勾起：“好，那你按我說的做。”

遊蘭點頭：“嗯。”

江袖白道：“九根細藤，二十厘米長，三根粗藤，兩根五十厘米，一根一米……你能變花出來麼？”

遊蘭道：“可以。”

江袖白道：“要十朵花，九朵雛菊，剩下一朵，嗯，向日葵吧，行麼？”

遊蘭沒有出聲，她將注意力集中於自己的雙手，不過一會就將江袖白指示的東西全都變了出來。

周遭皆是驚呼。

江袖白掃一眼人群，眼尾一彎。不是要複雜的麼，還沒完呢。

他把遊蘭變出的植物接過來，將根根藤蔓彎彎繞繞纏於指尖，每繞一個圈便塞入一朵花，然後用細藤綁上繁複的繩結，最後用粗藤束緊——

一捧天然的花束誕生了。瑰麗，而又環保。

一瞬間，竟給這滿是AI與飛梭的星際之城添了抹亮色。

江袖白拿起花束走到那對父子跟前，捏住男童肉肉的手：“花花好不好看呀？”

男童盯著那花束，漆黑的瞳孔一轉不轉，他大概還不太會說話，隻張手一伸，牢牢抓住那被擁在雛菊中央的向日葵，以此來表達喜愛。

江袖白笑了：“那就送給你啦。”

男童的父親想起自己的出頭鳥大作，又見兒子毫無鬆手跡象，彆扭地四下望望，羞紅了臉。

與此同時，人群中哢擦聲不斷，不少終端定格了一張這樣的畫麵：

一隻肉肉的嬰孩手扯著向日葵，雛菊點綴，那捧著藤蔓花束的青年逆著陽光，笑得一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