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納任由他禁錮自己的下巴,笑顏從長發的縫隙裡綻露出來,有些危險,又有些捉摸不透,“你在說什麼?說清楚一點好不好?”
麵對他,左淵卻是半點笑意也無,“你幾次三番斷言打敗我們,如此大言不慚,看起來是自信,其實,你是在自卑。”
加納目光一凝。
左淵道:“你要是真的自信,就不會一直逼我們做選擇,就不會猶猶豫豫隱忍那麼久才殺掉李文川,就不會真的相信,我會不要你。”
他歎了口氣,“加納,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要你?”
“你……”加納深吸了口氣,語氣抑製不住地哽咽,“你彆開玩笑了左淵,你不讓我加入黑海棠,不讓我跟在你身邊,不給我與你並肩的機會便離開……為什麼……”
左淵:“因為你是一個變異異能者。”
“若你留在我身邊,就必然要與變異異能者相抗,到時候,我是強行將你綁在身邊幫我,還是放你自由倒戈變異異能者?”
加納:“……”
左淵:“很難選吧。既然跟著我注定要遭遇這些,那我為什麼還要你跟著呢?我記得我曾說過,並不是所有的變異異能者都是敵人,都是我們要抗衡的對象,你就是其中之一。我時常偷偷去孤兒院看你,就是怕你不小心長歪了……”
說到這裡,他似乎極度惋惜,“結果你還是長歪了。”
加納:“……”
左淵:“也怪我。要是我能再機智點,識破李文川的圈套,要是我能在死前給你留下一句話,或者,早點注意你的行蹤,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目光閃爍,加納憤然道,“可事情已經這樣了!”
他道:“你以前沒等我,現在呢,要殺了我嗎?還是把我關起來,囚禁永生?告訴我吧。”
左淵鬆開了加納,直起腰。他凝視著戰場,像在觀察戰局,又像在斟酌著什麼。
加納能說出這樣示弱的話,不單單是因為左淵剛才的話,更因為局勢正在發生巨大的轉變。
遠處,江袖白手中異光綻放,穿透刀光劍影,他的聲音追隨出來,“這些變異異能者不對勁!他們好像……正在枯萎!”
這個枯萎,指的自然不是植物的枯萎,而是異能的枯萎。
這些上了S級的變異異能者們,他們體內磅礴的異能正在以光速流失,就好像拉動了閘門,砰地一聲,這些異能便如潮水般嘩啦啦湧出,傾斜而下,直至一滴不剩。
“怎麼回事,我怎麼用不了異能了!”
“我也是……”
“我一點異能都沒有了,一個技能都發不出去了……”
混亂中,司眠用拇指拭去臉上沾著的血,“是鑰匙,是最後一把鑰匙……”
他驀地轉頭去看左淵,堵在心中的結就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左淵從始至終都不曾騙他。
他一直在堅持信仰。
“勝負已定,”左淵蹲下身,笑道,“加納,可以接受懲罰了嗎?”
加納:“……”
左淵道:“讓我想想……唔,你還有一個空間沒用吧。”
到這時,加納反而平靜了,“你是想讓我把自己囚禁到空間裡麼?”
“兩個選擇,”左淵豎起兩根手指。
見加納逐漸睜大眼,左淵又笑了,“怎麼,你老是逼彆人做選擇,現在還不準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人?”
加納一怔,隨即啞然失笑,“你說,你說。”
左淵看著他,道,“一,按照星際的現行法律,跟我去異能法庭,怎麼處置全依法庭審判。”
“二,打開你最後的空間,自己進去,沒有我的批準不許出來。”
那可能是永遠都不能出來了吧,加納心想。那還不如選第一個,萬一要是沒死,出獄之後,他還能再見到左淵。
誰知左淵頓了一秒,又加了一句,“但是我會陪你。”
加納朝他望過去。
“沒有騙你。”左淵抬起手,揉揉他的發,像小時候那樣,“開空間吧,設計成你喜歡的樣子。”
我們進去,以後就不出來了。
加納:“你,為什麼?”
“其實這一路走來,我也做錯過不少事吧,”左淵道,“你們老是主神老大這樣叫著,不知道我也有偏執激烈的時候,年少輕狂不懂事,彎路跑了不少,哪能說每一個腳印都踩對了呢。”
要是我做對了,加納,你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最後一個空間呈現眼前,草地青綠,陽光明媚,藍蝶鋪滿天際,遠處回蕩著歡聲笑語。
***
新星曆2879年發生了三件大事。
一是新銳主播江袖白在其公司黑羽文化的幫助下,以直播的方式解開了異管處疫苗與特效藥背後的黑幕。
此消息一出,星際震驚。
二是新一屆星際立法會召開,將異能者平等原則納入立法的基本原則,並在各大法典中增設有關變異異能者的相關條款,對這一群體加以保護和監控。
三則是,一個新的名為異能缺陷缺陷修理師的職業誕生了。
巨響蓋過人聲,轟隆隆持續了幾十秒,終於在嫋嫋升起的白煙中消失了。
江袖白抬手扇了半天,邊嗆邊道,“我的天,星際世界這鞭炮也太……”
“少廢話!快點看看正了沒!”一道吼聲自斜上方傳來。
江袖白抬眸望去,一塊牌匾在陽光下亮得發光。
“左邊點……唉正了正了!”一旁,金捏著鼻子指揮完,眯著眼睛將那牌匾上的字一個一個讀出來,“首席異能缺陷修理師……太棒啦江醫生!有了政.府發的這塊牌,以後你的客人估計就不愁了吧!估計還會有很多人來拜師學藝,到時候,你可得第一個教我啊。”
“那必須的,”江袖白笑著回他,又看向另一邊的馬斯特,“唉,獨門絕活,你學不學啊?”
馬斯特抱著臂:“再說吧,我想休幾個月假,好好陪陪父母。”
江袖白:“那也是。”
那邊,司眠從凳子上蹦下來,拍拍手裡的灰,“你們兩個彆成天不務正業忘了本行,我還沒找你們算賬呢!”
見他過來,金立馬閃到馬斯特背後,露出一顆頭訕訕地笑著,“那個……老板,息怒,息怒啊。”
自從知道了這位“白堯”就是自家老板,金算是知道了被冷水從頭澆到腳是何滋味。為此,他拿出回鄉立碑往後十八代供奉的忠誠決心,終於勉強打動老板,擺脫了變成抱枕或者掃把的命運,真是好險。
對於金的小動作,司眠表示仁慈。一切都好說,扣半個月績效就完事了。
今天的陽光也很好。美容院歇業一天,007紆尊降貴,說要親自遠程操縱機器,幫美容院全體拍張合照。
哢擦。
前有風頌酒館燈紅酒綠,後有和風美容院招牌嶄新,中間貫穿一條柏油路,飛沙走石,牽起了兩片天地。
畫麵定格的瞬間,一隻小小的空間方塊悄悄飄過來,悄悄地停在了視野腳落。
他們的笑容正好,如這世道正好,陽光燦爛。
照片拍完,人群鬆動。
司眠牽起身旁人的手,踮腳耳語,“江醫生,你打算什麼時候跟我解釋星際的事,嗯?”
江袖白抬眼望去,視野中闖進一朵豔麗矢車菊。
他抬手摟住司眠的腰,“好啊,跟我進屋裡去,我跟你慢慢說……”
這兩個世界的相撞,是一場遇見,是一世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