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睡到日上三竿,下樓之後發現家裡來了客人。
大理石紋的會客廳裡,穿著真絲白襯衫的男人清雋雅正,聽到動靜轉過頭來,朝他淡淡一笑,柔和的水生植物氣息撲麵而來。
紀念被這自帶濾鏡的一幕晃得腳下一顫,以為自己走到了哪個電影拍攝現場。
紀埕目光略略移動,對傻站在樓梯口的紀念淡聲道:“喊人。”
紀念抓了抓自己的雞窩頭,乾巴巴地對沙發上的男人點頭:“聞勉哥。”
聞勉,聞瀝的堂哥,比紀埕小幾歲,兩人打小就是世家公子的代表,雖然一個從了商一個從了藝,但一直留有私交,隻不過聞勉常年拍戲,事業重心在首都,紀念上一次見他還是讀高中時。
大影帝坐在客廳裡跟拍畫報似的,紀埕也剛開完會回來,西服加身乾淨利索,就隻有紀念,剛起床套著皺巴巴的坎肩背心大短褲,從沒在外形上輸過的紀念心裡有點彆扭。
聞勉溫和地打量他,“長高不少。”
紀埕單手扶鏡,很不客氣道:“光長個子,不長腦子。”
聞勉勾唇淺笑,沒接話。
紀念敢怒不敢言,本來他也沒什麼事,就下來打一轉,既然紀埕在待客,他就回樓上去。
誰知他哥一句話就讓他邁不開腿,“聽王周泉說,你周五把他叫去鬨了一通?”
不是吧?在這問?這還有外人呢哥!紀念唰地轉身,朝紀埕擠眉弄眼。
但自從他哥接手紀洋之後,威壓就更重了,紀念沒辦法,見聞勉低頭喝水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這才梗著脖子道:“我沒胡鬨,是弧光的人自己有問題。”
“那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才剛回國。”紀埕語調涼涼,雙手合十置在腿上,看架勢不說清不會放他走。
紀念自知理虧,隻能抿直了嘴角不說話。
紀埕深深地看他一眼,轉口:“帶你實習的是個姑娘。”
紀念含糊“唔”了一聲,頗有些心虛。
紀埕見狀神色冷下來,“先是要求轉到市場部,又給那姑娘出頭,我不管你怎麼想,彆把手伸到公司員工身上。”
“人家在公司上班,卻不低你一等。”
聽到這紀念也顧不得聞瀝的堂哥還在,語氣很衝:“你把我當什麼人?以為我是那種玩女人的人渣?她是我朋友,這事論公論私她沒有任何錯處,我不可能看她被那種垃圾欺負。”
見紀埕皺眉似乎要反駁,他穩了穩氣息,向他大哥低頭:“我知道這次不是憑我自己的本事,以後不會再拿紀家老二這個身份插手公司的事了,你想怎麼罰都行,跟她沒關係。”
青年埋著頭看起來有些喪氣,筆直挺立的脊骨,卻仍保留著未褪儘的少年意氣,那是讓人不忍打碎的東西。
短暫的沉寂後,聞勉清雅的聲音響起,“你哥沒有怪你,隻是怕你對那姑娘不認真,既然你是真心喜歡人家,你哥自然沒意見。”
紀念眨眨眼,瞠目結舌:“什……喜……”
“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媽快回來了,上去換衣服。”紀埕淡然收語,結束了這個話題,仿佛剛才那個略顯嚴厲的長兄不是他一般,轉頭和聞勉聊起彆的事。
紀念一肚子話被堵了回來,樓梯踩得啪啪作響,上樓去了。
因為要留聞勉這個客人用飯,這天中午紀母沒再賣弄她的廚藝,笑容滿麵地拉著聞勉問這問那,吃飯時也閒不住嘴。
紀念不知道聞瀝這個堂哥此番回天府是什麼事,他也管不著,吃了飯紀埕就帶著人出門了,紀母還在不斷念叨著什麼長得這麼好了以後會看上哪家姑娘這樣的話。
紀念不愛呆在家聽她的婚戀價值,叫上聞瀝出去打了一下午球,短暫的周末就這麼結束了。
周一,因為前一天沒認真拉伸,早上起來肌肉酸脹,紀念在床上賴了好久,到公司時正好趕上遲到前的高峰期,六架電梯口滿檔的全是人。
樓層高,每兩層樓就得停一停,電梯數字跳的慢吞吞,看得紀念心煩。
每到這時候都很想拷問紀埕,這個逼班他一定要上嗎?
偏偏有人看不到他的臭臉,讓他在人堆裡聽到了自己的名號。
“聽說上周你們部門有人逼走了弧光一個客戶經理?”
“我也聽說了,說是跟那個男經理搞曖昧,轉頭又扒上了紀總的弟弟,把那個男的甩了,還害人家丟了工作!那得多漂亮啊,姝琳你有沒有她的照片,讓我們開開眼唄?”
“彆說了,土包子一個,我真搞不懂這些男人的審美,我們每天花那麼多錢在保養上,怎麼一個個都喜歡那種灰頭土臉的女人。”
“還不是因為美女難追,醜女易得。”
“我還是想知道,到底長啥樣呀?”
紀念的目光在人群裡搜索,最終追著聲音落到靠前位置的三人身上,其中一個的背影他有印象,是跟虞挽關係還。
對方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尖銳笑著:“嗤,你自己來我們工區看唄,就是那種戴個大眼鏡,每天穿得像男人婆一樣的。”
“啊,紀總的弟弟不是挺潮的嗎?怎麼看上這種……”
紀念眼神晦澀,正準備替虞挽回擊,有人從後麵拍了拍他的肩,在他逐漸被點亮的眼睛裡揚聲:“這種什麼?不是想知道我長什麼樣嗎?我就在這,看吧。”
跟著聽了全程的路人紛紛散開,前頭聊著八卦的三人詫異回頭。
隻見一個穿著牛仔抹胸裙,腳踩中筒長靴的美女正搖著手對她們say hi。
美女一頭黑色卷發,發絲在漂亮的直角肩上輕輕掃過,貼身的牛仔裙勾勒出完美的曲線,胸是胸,腰是腰,短裙下雙腿筆直,整個人泛著盈盈豔光。
這是……
虞挽?
李姝琳盯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試圖在對方明豔的妝容下找出一點昔日樸素的模子,答案是沒有。
這簡直不是一個人好嗎?!
虞挽生怕驚不掉她的大牙,還原地轉了個圈,“怎麼樣,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