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初弦,林家宅院正廳裡歌舞升平,推杯換盞,不少達官顯貴前來慶賀這個世代杏林之家竟出了個內閣學士。林弘賢儘管不願應付官場種種,卻仍儘量維持著他作為林家老爺的體麵。而作為今天宴席上當之無愧的主角--林澤沂,表情卻並不好看,他本是想著家裡世代行醫而他卻不通藥理,便改變誌向,考取功名也能光耀門楣,可現在看著這滿廳滿院的官員喝的七扭八歪,嘴裡所言之詞有辱斯文,他不禁開始懷疑,這條路到底走沒走對。
與正廳裡的熱鬨不同,西廂房裡卻寂靜一片,林晗卿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頭腦卻清晰異常。忽然,倏的一聲,林晗卿猛然睜開眼睛,靜靜聽著院裡的聲響。聽著院裡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起身下床、躡手躡腳走到窗前,還未站穩,隻見眼前的窗子被掀開,一個黑影閃進房內,伴隨著一道銀色的光,一把劍已經架在林晗卿的脖子上,一道低沉且略嘶啞的聲音響起“你最好不要動也不要喊,想保住你這條小命,就當沒見過我。”林晗卿借著窗外灑進來的月光抬眼看著,隻見這名男子雙目通紅、目光狠鷙,臉上濺滿了血,他沒拿劍的那隻手垂著,不時有血滴在地上。她把手搭在男子持劍的那隻手上,不晌,她邊按下那名男子的手邊冷冷地說:“你中毒了,能在燕城這麼多院落中闖進我這間,還真是好運氣啊。”那男子剛想說什麼卻隻覺眼前一片模糊,雙腿一軟,咚的一聲倒在地上,迷離之間隻聽外麵傳來“怎麼了,小姐?”“沒事,莫漓,進來”之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便再沒了意識。
再一睜眼,昏黃的燈光下,一般濃重的藥味四散開來。身上的傷已經被包紮好甚至不再滲血,傷口處也不疼反而是麻麻的感覺,正想掙紮著起來卻聽見一聲清冽的女聲傳來“你最好不要動也不要喊,要是還想保住你這條小命的話。”循聲而看,一身著月藍色錦裙的女子手裡持著藥罐款款走來,再一定睛,這不就是他才不久持劍威脅的那名女子。男子臉一紅,低聲說道:“姑娘,抱歉。不是有意傷你,我本為逃避追兵,可處處燈火通明,隻見姑娘院中一片漆黑,以為無人,才想進來躲避一時,哪想……我情急之下才……”隻見他說著臉越來越紅,林晗卿這才張口:“你可不尋常啊,能讓這麼多黑衣人全城搜捕,話說,你到底惹到誰了,你中的箭上沾的毒竟是美人麵,這毒市價一小點可值一兩黃金呢,竟有人這麼舍得在你身上花錢,哈,看來我又給那盧老頭斷了財路了。”那男子臉色一變:“美人麵?”“對啊,這毒名字好聽吧,但你可彆被這名字迷惑了,中毒者先是渾身變輕,隨即麵上出現花瓣般的紅斑,既而漫延周身,最後渾身潰爛,暴斃而亡。而且並無對症解藥,中了就必死無疑,所以那群人找了一會就撤了,因為就算找不到你,你也活不過今晚。”林晗卿用平淡且輕鬆的語調說著,而那男子的臉色卻越來越黑,“那我……”“哦,你死不了了,我給你灌了一壺蕁麻,再喝幾碗藥,毒就排乾淨了,所以我說你真是好運氣,你今晚但凡走進彆的院子,你都必死無疑。算你命不該絕呀。”那男子愣了一會兒,才說:“感謝姑娘救命之恩,我乃楚氏之後,名耀珩,敢問姑娘是?” 這時一個丫鬟模樣的人走進來,說:“我家小姐姓林,能治得了你這傷,全天下,也沒有第二位了吧。”楚耀珩心裡一驚,他怎會不知,如今瀛城世代行醫的林家出了一名了不起的女醫,不論你是達官顯貴還是落魄乞丐,無論是傷風感冒還是稀奇怪病,此女都能手到病除。用藥大膽,下手麻利,甚至不少百姓都說此乃在世名醫。她治病不為賺錢,但凡是治好的病人,她都會收取診金,千兩黃金不嫌多,一口乾糧不嫌少。沒想到自己陰差陽錯竟走進她的院落。想到這兒,他便在身上摸尋,拿出一塊玉牌,遞給林晗卿:“小姐,早有聽聞您的大名,您能不計前嫌救我,我感激不儘,我知道您行醫的規矩,我也沒隨身帶什麼貴重物品,這是診金,還請姑娘笑納。”林晗卿接過玉牌,上麵刻著一個璟心中疑惑,卻也未表現出來。“好吧,看你身份不俗,應該家世不錯。那診金我就收了。”說罷起身要走,“林姑娘!”晗卿回頭望著他,“你都不知道我是誰,為什麼要救我呢?萬一我是惡人呢?”他還是問出了心中所想。“我知道你是誰啊!”楚一怔,“你是傷者,你是病人,我是醫者,給你治病,有何不對呢?至於你說的惡人,什麼是惡人呢?什麼又是善人呢?”林晗卿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屋子。留下他在床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