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英國到法國，不過是一個海峽的距離，從法國到達達尼亞海峽，也不過是橫渡地中海而已，但是從達達尼亞海峽到中國……那就是一個月的海上漂泊。

從船上下來的時候，艾絲緹終於找回了腳踏實地的感覺，感動得差點抱著碼頭的台階痛哭流涕。

“威廉，聯絡一下領事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帶著潮濕海洋氣息的暖風，艾絲緹說道，“先去那裡打聽一下，確定路線，然後儘早出發……嗯，還有亞洲支部那邊，也要打聲招呼才行。”

“我認為，比起趕路，小姐更需要的是適當休息。”威廉不緊不慢地提起了兩人份的行李。

“路上有的是時間休息。”艾絲緹知道西安與福州的距離不是一點點，所以打算在火車上補眠，“我以為，尋找黑之預言書才是你最關心的事情。”

威廉推了推眼鏡：“欲速則不達……這是我在船上聽一個中國商人說的諺語。”

艾絲緹抬腳朝領事館走去：“但是，這裡發號施令的人，似乎是我。”

“我明白了……”

連續幾天的火車之後，接著在一個交通城市換乘馬車，沿著驛道繼續趕路，到了黃河邊又因為河段決堤馬車無法通行而改為騎馬……半個月之後，艾絲緹終於風塵仆仆地站在了古老城市的城門口。

黑色教團隸屬於梵蒂岡教廷直接管轄，其下的各部門人員也被默認為神職人員，艾絲緹當然也在其中，所以進城之後，她第一站就是去西安城裡影響最大的五星街天主教堂。黑色教團的名頭非常好用，而且亞洲支部的支部長也給艾絲緹寫了介紹信，教堂的意大利神父很熱情地招待了她與威廉，對於艾絲緹提出的查閱縣誌記錄和參觀李淳風曾經供職的太史局故址的請求，也滿口答應去安排。

雖然得到了神父的協助，但是艾絲緹的調查卻很不順利，沒有找到絲毫線索，反倒是從一個編修縣誌的老人那裡聽說，李淳風辭官之後去了一個叫做閬中的地方隱居……但是問題在於，閬中在四川。

回到教堂提供的房間裡，看著地圖上不到一英寸的距離，再用比例尺換算一下實際路程，原以為這次一定能找到黑之預言書的艾絲緹少女悲憤了。

“小姐，我覺得……”思索片刻，威廉開口說道，“或許去了四川也不會有結果。”

艾絲緹抬起頭來：“為什麼這麼說？”

“我們調查的三名預言師，他們的共同點都在於——預言非常準確，但是仔細想想Skuld卷的特點，卻有點對不上號。”

“怎麼回事？”艾絲緹微微蹙眉。

“我之前已經和小姐說過，黑之預言書Skuld卷中記載的未來，並非隻有一個，但是我們調查的預言師，他們預言的未來都非常準確。”威廉平靜地解釋道，“所以我覺得，他們並不是通過黑之預言書知曉未來，而是本身的能力。”

“也對啊……並非，隻有一個未來……”

反複咀嚼著威廉的話，艾絲緹覺得自己似乎有點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跟萊布尼茨的前定和諧概念相似麼？”

“前定和諧？”這一回輪到威廉困惑不解了。

“所謂前定和諧，大致的意思就是，未來具有無限的可能性，但是一開始就被決定了會以一種‘最好’的可能發展。”

艾絲緹斟酌了一下詞句，結合黑之預言書的特點，在敘述中加入了自己的理解。

“儘管未來具有無限的可能性，但是在一種可能變為現實的同時，其他的一切可能就會被否定，變為現實的那一種可能就會是唯一正確的曆史……黑之預言書，應該是這樣的存在吧，這是我在人類現有的理論中能找到的最接近的解釋了。”

“確實像小姐說的那樣，一旦Verdandi卷中出現了某個瞬間的既成事實，那麼Skuld卷中不但相應的記錄會消失，而且連與該既成事實共存的所有可能也會一起消失，而最終能夠被記錄到Urd卷的曆史隻有一個，就是曾經出現在Verdandi卷中的那個既成事實。”

艾絲緹有氣無力地趴到了桌子上，抬起拳頭狂捶：“也就是說，我們找了這麼久，完全就是在做無用功……啊啊啊啊啊好不甘心！”

小姐，您真相了……威廉默默撇頭，連艾絲特莉亞小姐那有失文雅的姿勢都忘記糾正了。

一邊哀號一邊捶桌，就這樣過了一會兒，艾絲緹突然想起來，驅魔師尋找聖潔也常常是是十次裡九次都會落空，於是心理平衡了。

“那威廉，我們接下來就bulabulabula……”

艾絲特莉亞小姐的心情多雲轉晴了，然後從西安到福州沿途的惡魔就要遭殃了。

“小姐，這些惡魔都是LEVEL2，”一邊說著，威廉鬆開手，提著的那具惡魔殘骸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本體這麼小？”艾絲緹眨了一下眼睛，“真少見，也送回去吧。”

“是。”威廉點了一下頭，轉身開始聯絡附近的探索隊員，通知他們過來搬屍。

黑色教團設立探索部隊是為了尋找聖潔，到了艾絲緹這裡卻開始客串殯儀館員工……也不知道該是誰的不幸。

“接下來，我們出海碰碰運氣吧。”雖然是商量的句式，但是艾絲緹的語氣卻是不容置疑，“這裡的惡魔差不多都是LEVEL2，更高等級的一個也找不到，我聽說偶爾也會有LEVEL3從日本那邊過來，我想去看看……以你的實力，對上LEVEL3會吃力嗎？”

“小姐，您在開玩笑嗎？”威廉的眼鏡反射著淡淡的白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