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正想問問她說的是什麼辦法的時候，馬車停下來了，但是從菲迪蘭德彆館到教堂，馬車需要的時間並不隻有這一點而已。今天的行程是艾絲緹自己安排好的，威廉並不知道她想做什麼。

“瞻仰遺容，並不一定要在葬禮上哦……”

一邊說著，艾絲緹將過肩的灰發盤起，用發卡固定好，拿起放在一邊的黑色窄邊禮帽戴上，同樣用發卡固定，然後放下了禮帽邊緣的黑紗，遮住了嘴巴以上的麵容。

“走吧。”

紅夫人的屍身已經安放在了定製的棺材裡，棺中鋪滿了色澤素淨的白色百合，氣息斷絕的貴婦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一身與往日截然不同的白色絲裙，襯著她平靜的容顏，反而多出了幾分淡雅。

“這樣的話……”艾絲緹站在名為Under taker的葬儀社門口，看著彎下腰來，正在忙著整理死者遺容的店主Under taker，不由得說道，“完全看不出有傷口呢。”

“嗬嗬嗬……那是當然~~~小生的手藝可是最好的~~~”

一邊說著，Under taker直起腰來，舉著手裡的化妝品就湊到了艾絲緹麵前，“菲迪蘭德小姐這樣好像絲綢一樣的肌膚，用化妝品適當修飾一下，更能錦上添花喲~~~”

“免了！！！！！”

艾絲緹用威廉都自愧不如的速度退到了街道的另一邊，身體牢牢地貼著背後的牆壁，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擠進磚塊縫隙裡。

才不要化死人妝！！！她看了一眼Under taker手裡的瓶瓶罐罐，告誡自己千萬不要買這個牌子的化妝品。

“威廉，過來搭把手。”見艾絲緹一副開不起玩笑的樣子，Under taker興趣缺缺地收起了化妝品，彎腰抬起棺蓋，“說起來，參加葬禮的話，還是直接去教堂比較好哦~~~”

“不用了。”說話間，艾絲緹已經回到了葬儀社裡。

她還記得，親眼看到紅夫人喪命的瞬間，自己居然會感到驚喜。

——從死神鐮刀與傷口的交界處飛射而出的死亡膠片，緩緩演繹的走馬燈劇場中，出現了與艾絲緹極為相似的嫵媚少女，名為愛彌兒。

儘管隻是短短的一個瞬間，但是對於艾絲緹來說，卻彌足珍貴，她慶幸自己趕上了紅夫人的死亡。

……對死者的離去懷以喜悅的人，沒有資格出現在死者的葬禮上。

艾絲緹突然覺得有點可笑，明明就是被稱為悖德子爵的研究者，卻在對待死者的態度上有著近乎變態的偏執——敬與畏。

這種做法，還真是虛偽呢。

從葬儀社出來的時候，艾絲緹對迎麵走來的夏爾以及塞巴斯蒂安點了一下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乘上馬車離開。

但是艾絲緹臨走前投向塞巴斯蒂安的那一瞥，卻讓夏爾和塞巴斯蒂安主仆二人不寒而栗。

原因在於威廉已經告訴艾絲緹，塞巴斯蒂安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惡魔，而艾絲緹作為技術人員的研究魂，也因為這一句話而燃燒起來了。

“小姐，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仿佛記起了什麼一樣，威廉突然說道，“您解剖過的屍體，似乎都葬在了莊園附近的墓地裡……”

“利用完了彆人的屍體，至少也要給出點像樣的報酬吧。”艾絲緹麵無表情地垂下了視線。

“小姐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果然如您給自己評價一樣，真是虛偽至極。”

“虛偽，真是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啊……我收下了。”

對於艾絲緹的厚臉皮，威廉有點驚訝——不過也隻是驚訝而已。

依靠他人犧牲而苟活的性命，怎樣也無法與高尚的詞彙扯上關係吧？

Asteria，星光璀璨之夜……暗夜已逝，星夜尚存，這樣的情形絕對不是平衡。

唯有結束長夜，用拂曉日出的曙光代替黑色，生命才能延續下去……

艾絲緹默默地想著，下意識地抬起手，將手背輕輕靠在了自己的前額上。

不是丟棄了溫柔，而是已經將全部的溫柔都贈予了亡者，再也分不出一絲給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