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河陰風腥臭,陳舊的奈何橋被搖晃得吱呀作響。數不清的鬼魂在橋頭大排長龍,渾渾噩噩地等著投胎。陰風裹著橋下血河的腥臊氣迎麵而來,嗆得人胃扯著喉頭打鼓。
“陳大哥,你快遞到了!”
奈何橋邊鬼影重重,他這一嗓子姓不姓陳的都齊刷刷回頭看。
說話的鬼一身淺灰色的工裝顯得腰身細長,棕紅的發色在灰撲撲的地府裡格外顯眼。
端著一臉標準服務式微笑,八顆大白牙明晃晃的露在外麵:
看著千百年裡沒怎麼停過的隊伍因為自己這一嗓子有些凝滯,卜淩有些抱歉的點點頭:“不好意思,各位繼續排隊。”
他用手掩著嘴巴,稍微低聲一些對正在橋上的鬼喊:“陳明大哥,你等會兒再過橋,把貨簽收一下。”
毒蛇潛伏在朽木之下,就等著橋上搖搖欲墜的人一個不留神掉進水裡,給他們屬於今生的最後一次懲罰。
陳明好不容易等來投胎轉世的機會,這會兒正用自己的兩根大腿骨杵著被陰風吹得吱呀作響的木橋一點點往前磨蹭著。
此時聽到後麵有熟悉的叫聲喊自己,一時之間也顧不上回頭看,隻能小心翼翼地壓著嗓子,生怕聲音大一點也會變成著脆弱木橋的最後一擊。
“卜淩啊,我買啥了?”雖然要投胎,但花過的錢還是要弄清楚的。
卜淩低頭看看自己手上的快遞盒,“不知道,巴掌大的盒子。”
一邊說著,就想要給他送到橋上。
隊伍中的鬼以為卜淩要插隊,對人來說插隊行為令人不齒,對於等投胎等了幾百上千年的鬼來說,更是令鬼發指。
“不插隊不插隊,我且投不了胎呢”,卜淩安撫著情緒激動地鬼大哥,費力地從鬼群裡穿過去,踏上了木橋。
說起來這橋也新鮮,對於要過橋投胎的人,走得是步履維艱,但是對於卜淩這種沒有過橋名額的人,又異常平穩,三步並兩步就走到了橋中間,看得陳明目瞪口呆。
卜淩拿出手機將快遞盒上的條碼掃了一下,然後就伸手遞給陳明:“你拆開看看吧。”
伸出手的那一刻,木橋下的毒蛇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興奮起來,拚命地在血河裡翻湧,空氣都被攪得扭曲,整座木橋在它們翻騰地撞擊下開始劇烈搖晃。
陳明一個沒站穩當,衝著卜淩歪過來。
卜淩直覺不太對,想躲過去,可原本行動緩慢的陳明,在這一刻突然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輕蔑地冷哼一聲:“下去吧!”
原本站在木橋中間的卜淩,毫無防備地被他拽得一個趔趄,晃到邊緣上。血河上的腥風嚎啕著鑽進他的七竅,帶著血肉腐爛的酸臭味。
眼瞅著目的就要達到,陳明嗤笑道:“這橋太恐怖,我過起來太費勁,你幫我下去安撫一下這幫蛇老爺,好讓我能得空趕快過橋。”
一頭雞窩發,半邊骷髏半邊人型的陳明,用膝骨“站”在木橋上,黑紅色的眼眶一個眼球脹到尋常三倍大,堪堪填在眼眶裡,另一隻爆裂開,乳白色的結膜混著黑紅色的血糊在眼眶上,後半截還黏連在眶子裡。
說完他再次上前,抬起腿骨想把卜淩踹下河。
在他看來,卜淩這種唇紅齒白長相的小白臉,能有什麼攻擊性行為,平時打噴嚏重了估計都得肋骨岔氣,對他完全構不成什麼威脅。
隻是想著,他垂墜鬆垮的半麵人臉就再次不能自抑地扯起來。服刑這麼多年,他一點作奸犯科的事情都不敢乾,忍了太長時間,投胎前到底還是要暴力一次,爽一下。
但就在陳明的腿骨馬上就要碰到卜淩的時候,對麵的年輕人仿佛剛從被臭味惡心到的眩暈中回過神來,眉頭輕輕皺了一下,旋即又被撫平,臉上的笑容卻一直沒有收斂。
身板單薄的跟破橋一樣羸弱,在這一刻卻好像韌軟的蒲葦絲,靈巧躲過了陳明的攻擊,在側身的時候他俯身伸手抓住對方的腿骨,用力一扯。
脆弱的骨頭立刻被他從盆骨上拽落。
“好說咱們做鬼友也認識了八百年,陳大哥突然這樣,我可就真不知道為什麼了。”
蟲蛀蛇咬過的腿骨黑洞斑斑,在地府的上空掠出一道弧線,“咚”一聲落儘奈何橋下百裡血河。
毒蛇瞬間翻湧,血水腥臊裹著不知姓甚名誰,年月幾何的碎肉濺在卜淩側臉上,黏答答的。
卜淩端著一貫的標準八齒服務式微笑,不急不躁地抬手用手中的快遞紙盒角將碎肉勾了下去。
猩紅的血色抹在他臉上,襯得皮膚更加白皙細膩。
“你好好收貨投胎,我賺功德準備投胎,誰也不耽誤。”
“反正你也投不了胎,幫我試試後果又怎麼了?”陳明還不死心惡狠狠地說。
據他所知,卜淩早就在地府逗留了不知多少年,據說隻有窮凶極惡的人功德值不夠,才會這麼久不能投胎。
按理說,這人應該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自己要是要點臉麵,早就找個人跡罕至的地方躲著,生怕出來被彆人看見,指指點點,但卜淩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