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婧瑜抬手挖了一角蛋糕，齜牙咧嘴地表示這玩意甜膩到嚇人。

她吞了兩大口咖啡，重複了一遍陳晰說的名字：“說起來……季明揚這名字耳熟得很啊。”

她麵前的芒果蛋糕已經被掐掉了大半個尖，乳白色冰淇淋的汁水淌下來，被趙婧瑜勺子一勾，挖出有一個凹坑。

反觀對麵喊著要吃芒果蛋糕的人，手裡握了個勺，卻是半天都下不了手。

陳晰魂不守舍，又掃了眼手機，空空蕩蕩的列表裡麵隻躺著一個季明揚發過來的白色氣泡。

太尷尬了。

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

趙婧瑜勺子磕過餐碟，陳晰睫毛一顫，倏然回神：“你剛剛說誰？”

季明揚這三個字可能是陳晰身上的開關。

趙婧瑜手賤，又摁了一下：“季、明、揚。”

陳晰抿了口冰美式，捧著杯子道：“你肯定聽過的，我高中的萬年第一，也是咱們市裡的萬年第一。”

趙婧瑜跟陳晰在同市的兩所學校讀書，也是長年穩居市前五的怪物級人物。

但跟季明揚還是差一截。

季明揚像是戳在榜首的一枚圖釘，一天在那兒，一個月在那兒，一年也在那兒。

仰望得久了，就覺得這人恐怕是個掛逼。

有些人天生有那個頭腦。

讓人連嫉妒心都生不起來。

趙婧瑜很長地“哦”了一聲：“難怪。這種讓人不爽的名字我聽一遍忘一遍。”

接著又問：

“他也來A大了？”

“怎麼沒去隔壁呢？”

“讓人有點不爽啊。”

然後——

她垂眸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陳晰。

陳晰長著一張有些蒼白文氣的臉，眼睛黑而亮，眼瞼習慣性地垂著，睫毛沾過汗，在陽光下如同撒了糖霜般閃閃發光。

趙婧瑜語氣玩味：“他主動來加你了？”

“嗯。”

陳晰點進對話框又退出來，如此反複三次，最後發了個問好的表情包過去。

趙婧瑜把手握成麥克風的形狀，一臉八卦：“采訪一下，被暗戀對象加微信的感覺怎麼樣？”

想逃。

陳晰抿了抿唇：“不可思議。”

趙婧瑜解決掉了最後一口小蛋糕，目光移向點餐台前的秦放舟：“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原來你招到的桃花是這樣式的。”

完全是行走的公孔雀。

“小晰，是我小瞧你了。”趙婧瑜的語氣意味深長。

陳晰茫然抬頭：“啊？”

“誇你呢。”

季明揚這種外貌實力都拿得出手的風雲人物，在人生的任何階段都注定桃花無數。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是這個世界上再正常不過的規律。

但要是流水拚命地追逐枝頭的鮮花，那就很值得深思了。

身邊的陽光忽然一暗，秦放舟把兩杯咖啡擱在鄰桌上，轉過頭來彬彬有禮地問：“這裡有人嗎？”

趙婧瑜笑著回：“沒人呢。”

順手把自己擱在那兒的訓練包抽回來。

陳晰盯著趙婧瑜的臉看了三秒鐘：“你沒事吧？”

“怎麼？”

“你笑得像是看見鄰居家兒子喜結良緣的大姨。”陳晰總結，“很喜慶，但透著不爽。”

趙婧瑜笑得春風化雨：“這傻孩子，怎麼年紀輕輕眼睛就瞎了呢。”

下一句就凶惡道：“彆想岔開話題，老實交代！你們說過話沒有？超過三句了嗎？”

陳晰撇開眼，揀著能回答的先答：“上周碰到過。”

“你看到他心裡的想法沒有？”

陳晰儘量嚴謹地表述：“我隻瞥到過一點。”

趙婧瑜此刻的神情堪比見到案件的福爾摩斯，她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桌：“你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陳晰不自覺地微微後仰：“怎麼可能發現，我要是一直盯著他的臉看，他會把我當成變態的吧。”

“也是。”趙婧瑜又靠回椅背上。

“他說他認識我。”

“噗。”趙婧瑜剛喝進口的咖啡又嗆出來了，“這還不夠不對勁嗎？”

上午的咖啡館人頭攢動，人聲嘈雜，自然沒人注意到這個小小的角落。

自然也沒人注意到邊門被一隻手拉開了，帶進來一陣熱風。

進來的那個人穿著一身黑色T恤，頭上扣了一頂同色的棒球帽，他先朝著秦放舟的方向走了兩步，然後刹車停住，從兜裡摸出手機，找到秦放舟的對話框，連扔了三個問號表情過去。

退出對話框，看到陳晰發過來的消息。

是一隻握爪小貓，晃過手之後會跳出你好的字樣。

秦放舟擱在桌上的手機嗡嗡連震，他早有準備，翻過來瞧見三條來自季明揚的信息，於是向後靠上椅背，一條腿疊在另一條腿上，衝季明揚打了個響指。

一時間周圍的人都朝著他看，季明揚也朝著他看。

隻有一個人例外——

陳晰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他看見秦放舟的動作，第一反應是擰頭，緊接著又意識到自己不該回頭。

於是脖子卡在了一個微妙的位置上，剛好能用餘光掃見季明揚的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