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深淵永遠存在,隻是有人……(1 / 2)

你吵到我眼睛了 林琢 5144 字 10個月前

運動會是學生最放鬆的日子,不少學生都會去彆的班級看心上人。最熱鬨的當然還是運動會上出過風頭的那些人。

臨到放學時,這幫半大的孩子還張羅著要續一攤,劉明睿他們找的店離學校很近,門頭很小,米白色招牌,紅色立體字褪色了,泛著絲絲縷縷的白痕,很有上個世紀老式店鋪的風格。

玻璃門裡透出冷白的燈光,劉明睿推開門,熟稔地跟店主打招呼:“老板,還有桌子沒。”

坐在角落裡的老板把手機一擱,眼睛眯縫成兩條線:“你們來,當然得有!”

這家店是他們這幫學生的聚頭點,平時吃飯玩遊戲最方便,店裡坐著好幾個同樣穿校服的學生,其中幾個女生臉蛋紅撲撲的,正在聊季明揚。

“他也拒絕你了嗎?”

“哎,真是的。季明揚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呢?”

“我看他這種片葉不沾身的,沒準根本就不喜歡女的。”

“我靠,你得不到也彆瞎說好吧。”

“看誰膽子大,上去問一問嘍。”

陳晰聽得入神,手裡的作業紙被風吹得掀起,油墨香撲了他一鼻子。

如果季明揚不喜歡女生的話……是不是代表著我有機會呢?

這個想法就這樣在腦子裡發了芽。

這一頓飯,陳晰上得心不在焉,劉明睿從後頭拍他的肩膀,嚇了陳晰一大跳。

“怎麼了?”

“你都走神多久了,問你玩不玩遊戲,半天都不會說話?”

陳晰回神一看,麵前的餐盤早就叫老板收走了。

劉明睿手臂垂在桌沿上,好奇地探究道:“怎麼?有事?”

劉明睿頸側掛著一個乳白色的耳機,手指輕輕地打著節拍。他垂著眼皮,目光懶懶地落下來,嘴裡咬著牛奶味的棒棒糖。

“在想心上人?”

陳晰後背詭異地僵了一瞬,桌上其他人立刻開始起哄:“哦,你有喜歡的人了?”

要命,劉明睿怎麼什麼都能看出來?

“陳晰。”劉明睿的手指戳這陳晰的肩胛骨,一下一下,戳得他很痛,“你喜歡誰呀?”

“你說什麼呢?”

劉明睿一哂,把牌往桌上一放。

“我沒有新式的遊戲,真心話大冒險,可以吧?”

桌上的人喊著沒問題,跟老板要了一個空酒瓶。

第一輪轉到了劉明睿自己身上:“來來來,喝酒還是抽卡?”

劉明睿選了喝酒:“這牌還挺變態的,我可不敢隨便抽。”

“靠,多變態啊,你這麼說我可慌了。”

劉明睿笑眯眯地喝酒:“你抽了不就知道了。”

其他人紛紛罵劉明睿不做人。

“行了,快轉下一個,我們這麼磨蹭得坐末班地鐵了。”

被他這麼一說,每次被轉到的人都選喝酒。

這麼喝了七八個,大家終於膩了。

“這麼玩不行的,回家得被家裡罵得狗血淋頭,接下來轉到的人必須抽牌啊。”

話音一落,瓶口就指向了陳晰。

不是吧。

“瞧瞧唄,咱們第一個幸運兒能抽出張什麼來。”

陳晰心裡七上八下直跳。

翻開來的那張卡片上標著一個Joker的標誌,色彩濃重,上下兩頭分彆寫著一段文字。

“這是個什麼牌?”

“真心話大冒險一體的,選其中一個完成。”劉明睿把那張紙拿起來,“看看,真心話是說出在場你最討厭的一個人,大冒險是……在場的其他人隨便指一個人,陳晰要讀出他的心聲。”

“這大冒險怎麼玩?”

“那就得找認識的人了。”劉明睿托著下巴,“路人就比較難了。”

“行,那陳晰選吧,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大冒險吧。”

“好好好,大冒險就有意思了。”在場的人摩拳擦掌,“等等,萬一沒猜中怎麼辦?”

“這個就是玄乎的地方了。”劉明睿把手裡的牌一翻,“這個牌是有懲罰的。”

“懲罰是什麼?”有人受不了劉明睿賣關子,把牌奪過去一看,“你這個牌,怎麼臟了?”

“臟了怎麼玩?”

“可能就沒作用了吧。”

“不管了,那就隨便指一個人吧。”

玻璃門突然一響,外頭有個人走進來。

“哎,季明揚!”

季明揚正在門口掃充電寶,聞言一抬頭:“喲,有事?”

“就季明揚吧。”

陳晰尷尬地跟季明揚對視一眼,轉頭問自己的同學:“就這一刻的想法?”

“劉明睿你這選得不好,這得情侶玩才有意思。”

“就是就是。”

“……我猜,他在想,你們又在整什麼活?”陳晰看了眼季明揚,“是嗎?”

季明揚挑了挑眉毛:“你們這個遊戲,bug太明顯了吧。”

“是啊,劉明睿,你這個不行,不行。”

“陳晰猜對了。”

陳晰的心咚地跳了下。

他居然記得我的名字。

“那就算陳晰過關了啊,下一局下一局。”

他們這麼玩了好幾輪,到了八點多就準備散場了。

陳晰打車去外婆家,到小區門口時,外頭風驟然大作,玻璃門發出嘎吱聲,街道上的樹葉嘩嘩作響。從裡往外看去,一切發光體都在晃動,如同暗夜中被風吹皺的湖麵,波光粼粼。

春天很風涼,他站在紗窗邊上,看向暗夜中的河。河麵漆黑,起伏著,好像一匹隨風鼓動的絲綢。

門口剛巧有一張長椅,白色,漆已經斑駁了,但能看出來不臟。他頭頂的樹木繁茂高大,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有一隻夜行的流浪貓弓著腰,長椅的另一端一躍而下。它跑進一條小路,融進了濃黑的夜色。小路邊有一盞地燈亮著,照出一團暖黃色的光霧,夜蛾往光源的方向湊,噗呲噗呲地撞在燈罩上,周而複始。

他走的這條小路沒怎麼打理,牆縫裡長著青苔,墨綠色,在月光下有種詭異感,陳晰往裡走,看到高處的天台上有一個身影,他仰頭看著天,在昏昏暗暗的光線裡,麵骨的曲線都袒露出來,飽滿的額,高挺的鼻梁,還有……難得不顯得銳利的唇。

陳晰隨著她的目光向上看,月朗星輝,是個好天。流動的雲層從他的視野中飄過,稀薄的雲霧透著夜色,好像馬上就要消散掉了。

季明揚剛剛,想的究竟是什麼呢?

倏然間,有一隻小飛蟲掠過眼皮,激起一陣癢意。陳晰低下頭去擦,就在那刹那間,明亮的燈火齊刷刷地熄滅了。

季明揚垂下眼皮,似乎是往下看了一眼。在燈火熄滅的刹那,陳晰躲進樹叢裡,胸腔起伏。

夢境像一團冰冷的泉,陳晰放任自己的身體沉下去,一直沉到很深很深的地方,那裡麵沒有光,隻有他漆黑一團的十七歲和十八歲。

麵對這個熟悉的夢境,他表現得很平靜,或許每一個從黑暗中孤身走過的人,都會不再懼怕那團焦糊的黑暗。

但沒有人想再走回去。

深淵永遠存在,隻是有人僥幸過了橋而已。

陳晰冷眼看著過去的自己,看著自己一步一步,親手揭開了噩夢的序幕。

“外婆,我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