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苼得知自己並非徐家親生,是在生辰宴的那一晚。
大雨滂沱裡,雨水打落了花開覆雪的流蘇,她躲在屋簷下,哭紅了眼。
“徐娘子!彆躲了,您快出來吧!”
婢女們像是在應付差事般隨意的尋找著,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幾人還圍著小院子打轉。認定了這位徐家的貴女是誠心的戲耍她們,畢竟徐苼在京中的名聲可是不好。
這位嬌娘子今年剛滿十七,身世大有來頭,她可是徐太師家的掌上明珠!她那大姐更是官家最受寵的徐昭儀。但論容貌,是這位徐家小嬌娘更勝一籌。
“徐娘子當真是頑劣,前頭生日宴的賓客已經到了,她怎的還拿喬躲起來了?不是害我們這些下人挨板子麼!”
這些家生婢怕又要去前頭告狀。爹爹本就不喜她驕縱,如今得知她不是親生,這會兒怕是看也不想看她一眼。
自然是這樣的,不然今日是她的生辰宴,那爹爹和娘親怎會匆匆的出了城。
徐嬌嗤笑,春雨入骨寒冷。他們著急的想要接回親生女兒,一刻都等不得。
她垂下眼,一滴眼淚混在春雨裡:“可我也是他們養大的孩子,不是親生的便能如同草芥被隨意的丟棄麼?”
“徐娘子你若是想一人靜靜,奴婢們就退下了。”幾人抱怨對著虛空說了一聲,正要轉身回屋裡去。
這麼快就不找了?
跑出來的時候並未帶傘,這大雨說下就下,她隻好躲在屋簷的縫隙裡躲雨,腳下的鞋襪早就濕透。
太師府的家生婢都是如此的嘴臉,愛見人下菜碟愛捧高踩低。兩隻手交疊,那今後她又該如何在這東京活下去?
徐笙咬住下唇,“忍著,不準哭。”
可是想要讓這些家生婢女,也來看你哭紅眼的醜樣子麼……
“小公爺,您怎麼來了!”婢女們依稀散開,讓出一條路來。
雨聲太大,說話聲的斷斷續續讓她聽不太清。
隻覺得那些個原本抱怨的婢女像是變了臉,一個個扯著嘴角笑的甜美,爭先恐後,想要在這少年麵前躬著身表現:“都是奴婢們的本分。再仔細找找,把小院子翻過來也要找到徐家娘子。”
“表妹貪玩,著實麻煩各位了。”那少年人的聲音清潤好聽。
徐苼往外頭瞧了一眼,屋簷下的雨簾如扯落的明珠,啪嗒啪嗒的掉在油紙傘麵上,煙柳的眉輕輕蹙起:“這魔王,他怎麼會這裡?”
徐家小嬌娘今日生辰,滿東京的達官顯貴都到了場,值得一提的便是這位國公府的小公爺。
池景州的嫡母乃是徐家的大姑娘,她高嫁到國公府做了正房的大娘子。隻可惜姑母身子骨不好,生下池景州後不到三年就過世了。又一年,徐國公娶了鎮江嚴家的嫡女做了續弦,為國公府生下了二公子。
這位表哥在讀書方麵也很是出息,小小年紀便是進士及第。
本該報效國家,池景州他為人懶散,隻在六院領一份清閒的官職。平日最愛的就是做東請人吃酒,若是被他邀請的人不肯來,那這輩子也彆想在京上混出頭了!
暮春三月,在那端莊秀美的流蘇樹下,少年人的輪廓朦朧顯得遺世獨立。
他修長骨節的手指打著一柄油紙傘,眸光溫和,“雨下這麼大,你們還是先去屋裡躲躲。”
“可是今日若是尋不到徐娘子,奴婢們都得受罰。”
這少年人看上去人緣極佳,和婢女們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表妹貪玩兒,我會尋她出來領到前廳去。”
婢女們相互看了一眼,羞紅著臉和池景州道了彆,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她捂著鼻息,若是被這位表哥抓到了還不知要如何的嘲笑自己。徐笙不準哭,再哭你就是小狗!
語氣極輕,“爬的這麼高,也不害怕摔下來?”
他發現她了?少年人悄悄的上了屋簷,與她隻有幾步的距離。
徐苼嗆回去,“你管的也太寬了。”
一抬起臉,才看到徐笙哭紅的一雙眼眸。池景州皺了眉頭:“生辰的日子,哪個又惹到你了?”瞧著怪可憐的。
“這些個家生婢在私底下說我的壞話,可是一見到你就換了一副麵孔。”她有這麼討人嫌麼?徐苼難過的想。
“倒是嚇了我一跳,還以為你遇上什麼事了。”池景州走近一些。
今日他像是特意換了淺色的袍,不像是以往穿的那樣沉悶。袍袖的邊緣還是用金絲鉤織的竹葉紋,被雨水打濕後更顯得栩栩如生。
矜持貴重:“表妹不喜,我便讓人把她們都打發出去。”他毫不在意的說。
“家生婢若是打發出去,兄弟姊妹都會被府裡的人厭棄,你怎的如此狠心?”
池景州說:“那也沒法子,誰讓她們惹到了表妹。”
徐苼咬著唇,這人就是要自己做壞人。大家隻會把這事的源頭怪她頭上,徐家小娘子苛待下人,她才不會他的當。
池景州打著傘,戲謔的看著她,比起自己的一身狼狽,他的出現真是好生的可惡!
徐笙抱著手臂,軟軟的喊,“我渾身都濕透了,不準你再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