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田翠英頓了頓，偷偷瞄了兩眼坐在上麵的林老太，這才故作為難的繼續說道：“她還說我家大洋大海這輩子就是地裡刨食的命，一輩子都彆指望去城裡吃商品糧過好日子。”

話音剛落，林老太的臉瞬間黑了。

都說皇帝愛長子，百姓疼幺兒。可這林老太不同，她一共有五個孩子，可最偏心的卻是二兒子林繼軍，也就是田翠英的丈夫。愛屋及烏，她雖然看不上田翠英這個兒媳婦，可對底下那兩個孫子，心更是偏的沒邊兒了。故而，田翠英的這番話可算是戳到了她的點子上，林老太拍著桌子站起了身來。

“反了天了！”

“不過是個臭丫頭片子，也值當她這樣？我看她是豬油蒙心了，沒眼界的東西……”林美蘭站在院子裡，將這番話一次不落的聽了進去，眸色不由得沉了沉，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手裡的東西。回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林美蘭已經有了盤算。

再回到這邊。

林紓在吃了晚飯後，就被趕回房間休息了。等收拾好碗筷，一家子除了林紓跟幾個小的，都整整齊齊地坐在了堂屋裡。

林繼軍抽著旱煙，麵帶愁容。

其他人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顯然是已經從孫素雲那裡知道了下午發生的事情。楊玉珍抿著唇，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想了想又把話給憋了回去，還是孫素雲發現了她的欲言又止。

“老大家的，你要是有什麼主意就直說吧。”

“娘……”見孫素雲開口，楊玉珍長歎了一口氣，這才開口道：“我前幾天回娘家，聽我弟媳說她娘家的鄰居也在相看人家。男方的條件還不錯，也是當兵的，跟三弟是同一個地方的。”

“就是……”

“就是什麼？”好歹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林文濤多少還是了解自己這個妻子的。她大咧咧慣了，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的性子，這番吞吞吐吐的模樣可不多久，林文濤的心不由得沉了沉。

果然——

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楊玉珍一咬牙，後麵的話就像是倒豆子一樣全吐了出來：“我就直說了吧。這男的相貌條件是還不錯，就是有一點不好，他前頭娶過一個老婆，生病沒了，還留下了兩個孩子。紓紓要是跟他結婚，還得跟著去隨軍。”

……

這話一出，堂屋有一瞬間的靜默。

原先一直耷拉著腦袋的林昭瞬間抬起了頭來，還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大嫂，你給紓紓找個二婚的，還讓她給人當後媽？”

“您可真是親大嫂啊！”

“不……不是，我沒想給紓紓找二婚的。”楊玉珍聽到這番話後肉眼可見的著急了起來，這也是她原先不願意開口的原因。她有些慌亂地擺了擺手，解釋道：“我也算是看著紓紓長大的，怎麼可能舍得讓她去給人當後媽。可現在的情況你也清楚，鄭向陽那狼崽子就盯上紓紓了，彆說咱們大隊了，就這附近的幾個公社大隊的，有哪個敢跟他鄭向陽對著乾?”

“這已經算好的了。”

“那鄭向陽再橫，總不能橫到部隊去不是？一般人他護不住紓紓。”楊玉珍這番話說的倒是不假。但林昭卻不願意鬆開，還倏地站起了身來：“就算是這樣，也不能隨便找個人把紓紓嫁了吧？那鄭向陽再瘋，但好歹是頭婚，對紓紓也還算不錯。”

“不是這……”

“哪裡不錯？”楊玉珍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旁的林文濤搶過了話頭。他的表情難得的嚴肅，冷聲道：“紓紓現在看到他就害怕，你管這叫不錯？他現在對紓紓好，是因為有父母幫襯，他不用為了生計發愁。等以後呢？你能保證他還對紓紓好？”

“大不了我帶紓紓去找三哥。”

被這麼一說，林昭也自知理虧，氣勢瞬間矮了一截，但還是梗著脖子沒有鬆口。倒是林長風歎了口氣：“你是可以去找老三，但現在不管去哪裡都要介紹信。那鄭向陽他老子就是公社副書記，你說這介紹信是公社給你開，還是鄭家會給你開？”

“老三就在那裡不會跑，但你出得去嗎？”

“我……”

“好了，讓你們出主意不是讓你們來吵架的。”孫素雲拍了拍桌子，還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接著，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像是下定了決心般，緩緩開口：“老大家的，你說的那戶人家先留意一下，要是合適，也安排紓紓過去先見一麵。”

“四兒說的也對。再急也不能因為這事兒，就這麼倉促的把紓紓給嫁出去，也要看看她自己的意願。之前給三兒寄的信應該也到了，我們也再等等，看看他那邊有沒有什麼其他主意。”

“娘……”

“好了，就先這麼定了。”林昭似乎還想說什麼，但被孫素雲揮手打斷了。她站起了身，麵帶倦色：“都回吧，明天還得上工呢。”

這一晚，除了林紓其他人都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