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清河縣，謝宅。

香味彌漫的小廚房裡，灶台前打盹的嬌憨少女忽地睜開眼睛，滿含倦意地打了個哈欠，轉頭一看，雞湯已經在咕嚕咕嚕地沸騰。

薑硯把灶膛裡剩下的柴火熄滅後放到一邊，起身在自己酸痛的胳膊上用力揉搓一通後，才去櫃子裡拿出湯勺把雞湯和兩隻大雞腿盛到食盒裡。

外麵傳來更夫由遠及近的打更聲。

薑硯努力地睜了睜眼睛，又到亥時了。

“夫人，縣令回來了。”小丫頭蹦蹦跳跳跑進來，雙手一邊拍打著身上的雨珠。

“妞妞，快過來烤火，你怎麼沒打傘，我不是在前堂備了兩把雨傘嗎？”

薑硯趕緊把廚房門合上，拿了一個小碗從罐子裡給妞妞盛了一碗熱雞湯。

“來，暖乎暖乎。”

妞妞咽了咽口水，盯著雞湯，小聲道：“我祖母說不能再喝夫人的雞湯了，留著給縣令大人補身體……”

薑硯笑道：“若是張媽媽問起，便說是我硬要你喝的，你幫我的忙，這碗雞湯是我請你喝的，再說了，縣令大人的在這呢。”

薑硯衝揚揚手裡的食盒，“你快喝，等衣裳乾了，就趕緊回去睡覺吧。”

妞妞開心地抱起湯碗，小心地抿了一口，卻還是燙到了，吐著小舌頭，衝薑硯靦腆地笑。

薑硯莞爾一笑，道：“小心些。”

隨後便貼心地替妞妞虛掩上廚房的門，適才提著燈籠和食盒離開了。

謝子安遙遙便見正房前有燈火忽隱忽現，隱約看見個嬌小的人兒，心中不由一暖，把蓑衣交給管家老翁，徑直走過去。

書童懷安連忙提燈跟上，心裡想著這夫人從前看是連給公子做個妾室也不配，如今看她進退有度，把公子照顧得妥妥帖帖，前幾日辦的請官宴也是叫公子甚是滿意，倒好像是個良配。

看來京城裡的小姐們是要失望了。

薑硯早就看到謝子安了，對方腿長，平日裡看著挺長的走廊，他幾步就過來了。

薑硯趕在對方拒絕她之前，把食盒遞到他手裡，便道：“我也是剛到，你快些進去，彆著涼了。”

謝子安無奈接過食盒，道：“辛苦娘子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

薑硯笑著點點頭：“這裡麵還備了薑湯，你們抓緊喝，彆病著了。”

謝子安身後的懷安忙道：“多謝夫人。”

薑硯每次給謝子安做宵夜，都會給懷安備一份差不多的。

謝子安宅心仁厚，但第一次收到跟主子同樣的飯食，還是讓懷安惶恐不已，內心不禁怨恨起這個不知規矩的農女夫人因為無知牽連於他。

他一個書童豈能與主子同食一餐。

後來次數多了，巡邏辛苦，餓得也快，在謝子安的要求下，懷安才漸漸接受這份好意。

薑硯笑笑，對謝子安道：“我先回了。”

“早點歇息。”

薑硯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謝子安看著薑硯離去的身影，輕聲歎氣，這麼好的人被他耽誤了。

懷安道：“公子，咱們進屋吧。”

謝子安把食盒遞給懷安，推門而入。

薑硯回屋把門鎖上，把桌子上的蠟燭移到床邊，才換了一身睡衣上床。

在床上熟悉的位子趴好，薑硯拿過床腳的衣裳開始縫補起來。

這是謝子安的外衫，夜間巡查時不小心被刮破的。

清河縣名為清河，實則山林叢立，耕地極少，匪患嚴重。

縣令被逼走了一個又一個，久而久之，這裡就沒人想來了。

謝子安是自請來清河縣的，堂堂探花郎做了一年編修後自請外放為官。

來了清河一個月，就設立了諸多條例，例如夜間巡查便是其中最重要的幾條之一。

等謝子安換上乾淨的外衣，懷安已經去把燈點上了，順便打開了食盒。

“公子今天有雞腿！”

懷安高興地把食盒裡麵的東西都取了出來。

一共是兩碗飯和兩碗薑湯，兩隻雞腿。

就這點東西放在侯府根本不夠看，但這裡是雲州最窮困的清河縣，這些葷菜可就稀罕了。

謝子安淡淡瞧了一眼桌上冒著熱氣的兩隻大雞腿，撩起衣擺坐到桌後，將今夜要看的書放到一旁。

懷安把筷子一遞，謝子安接過去，很自然地往其中一碗米飯裡夾去一隻雞腿，拿起飯碗放到懷安麵前，道：“天寒，你自去吃你的，不必管我了。”

“不可……””懷安急忙把碗退回去，“這是夫人特地給您準備的！”

來了沒一個月，謝子安忙前忙後瘦了許多，懷安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謝子安抬手相拒，笑道：“吃吧，你每晚陪我巡查下來，也瘦了不少，況且夫人本來就準備了兩份。”

這時，懷安卻忽然撲通一聲跪下，惶恐道：“公子萬萬不可。”說完又磕了一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