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澈嗤笑一聲，“希望你是真的知道。”

不知道他話裡的意思，黎洛又戰術性沉默，低著頭把手中的帕子看了又看。

“這次回皇城，興許父皇就給皇兄選好了正妻的人選，納你進門的事情應該也快了。這也正好沒有越了規矩。”

“那可真的恭喜將軍他了。”這下黎洛感覺出楚澈是在試探自己的想法，可惜她對楚澤的婚配並不在意，甚至希望他能娶完老婆之後把她遣走。“希望是位賢德的美人兒。”

“這是你想要的？”沒有得到預期中的情緒，楚澈追問。

本要沒好氣的頂回兩句，可圖了這一時爽快，估摸接下來的路途定不會太平。黎洛低頭考慮了一番，再抬頭時已經掛上了職業性的假笑。

“將軍從小便是戰功赫赫，聲望頗高，加上深得林帝的喜愛，這都是你我有目共睹的事實。所以，他當然需要一位有著深厚淵源，才德兼備的嫡妻。既然七公子說林帝會為其精挑細選，那定是頂好的。”

楚澈聽完流露出一瞬詫異之色，轉瞬即逝卻被黎洛捕捉到。正當她沾沾自喜時，楚澈嘴角微微勾起，手中那咬過一口的梅花糕也放回了油紙上。

“這樓蘭院經營數十載，雖是個妓院，明麵上買賣做得乾淨，也不曾捅出過什麼簍子。”

說的好像樓蘭院變成個良心企業似的。

黎洛撇嘴，心裡忍不住吐槽。可臉上的笑容依舊沒變。“這根深樹大的，表麵上哪能那麼容易被抓到錯處。七公子真想查，他們也是藏不住的。”

“看來這樓蘭院很是會調教人，讓你學得句句奉承。”

楚澈的話裡帶刺，沒等黎洛回答，又道。

“聽說被迫的姑娘皆是歇斯底裡的反抗，我瞧著你……”楚澈停頓間，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黎洛。“不像。”

明知道楚澈是在激自己，可黎洛不準備再繼續隱忍了。“七公子說的那些貞潔烈女般的好姑娘都再也見不著了，而剩下的，被調教的，隻能靠著自身微弱的光，照應彼此，而已。”

黎洛的話說的鏗鏘有力，楚澈沒有接話，隻是正眼看著黎洛，外頭剛好又打了一記響雷，黎洛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像是看夠了，楚澈彆開臉，閉眼假寐。

爭鋒相對的氣氛變得沉默，黎洛鬆了口氣，又隱隱後悔。心情好似外頭現在煩悶的天氣一般，令她透不過氣。車外的風景飛速倒退，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從人煙稀少的綠色過度到了形形色色的趕路人。

越是靠近鎮子，人也越多。這新水鎮雖不及延江鎮四通八達，可依舊算是南邊最富饒鎮子之一。

暴雨未下，日落西沉，卻未讓這鎮子變得冷清。馬車走在鎮子的主乾道上，黎洛掀著簾子的一角往外瞧，一路上都張燈結彩，而那些嬌嬌女孩兒的手裡大部分都拿著一盞盞精致小巧的花燈。

之前便聽說在林國夏季的南方是慶典最多的日子，大大小小的慶典能持續整個夏天。瞧著這熱鬨的架勢，可是比之前皇城和金安鎮的有趣多了，黎洛眼饞的很，就連馬車停下也沒動一下。

半天不見黎洛下馬車，走到一邊才看見她扒著車窗看不遠處的賣藝，沒見過世麵的樣子讓楚澈覺得好笑。“你也想去廟會？”

聞聲回頭，眼裡散發出的好奇還未收回，被楚澈瞧個正著。這是楚澈從未見過的嬌俏模樣，一時間把他預想好的毒舌話都堵了回去。

“可以嗎？”黎洛脫口而出的興奮連自己都嚇了跳，連忙假咳兩聲，又用眼角偷瞄了一下楚澈，見他表情柔和，仿佛車上的對峙沒有發生過一樣。

“瞧你這大驚小怪的樣子。”楚澈嗤之以鼻，扭頭去喊正整理行裝的廖同。“我跟她在附近轉轉就回。”

又是交代了幾句其他的，楚澈便領著黎洛先走去剛才那個賣藝的攤子。這時候人已經聚集了不少，後來的黎洛踮腳半天隻能看見些大概，伸手拉住在一臉興致缺缺的楚澈往裡擠。

“作甚？”被拉住手臂的楚澈先是一愣，擠過人群後甩開黎洛質問道。

“同樣是看，後排怎麼看得清。”黎洛回嘴。

楚澈翻了個大白眼，抬手拍了拍被黎洛抓皺的袖子，一臉的嫌棄。“嘁，沒見過世麵。”

沒多久表演就進入了尾聲，黎洛看得意猶未儘，又快步走去前頭的幾個攤子。攤子上的小玩意黎洛都覺得新奇，這裡摸摸那裡碰碰，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體驗到逛街的樂趣。

身後跟著的楚澈搖著折扇，倒也沒有不耐煩。看著圍觀捏泥人的黎洛。“喂，瞧了那麼多玩意兒，怎麼也不見你買上一兩件？”

黎洛正在認真看小販用出神入化的手法捏著一對喜慶的新人，聽到楚澈的提問，想都沒想，直接答道，“這不是沒錢麼。”

楚澈搖扇子的手停了停，忍不住笑出聲來。“要不要小爺給你買？”

“不要。”黎洛拒絕的乾脆，眼睛依舊盯著泥麵人不放。“這些新奇東西可玩性不高，玩久了都會膩。”

“可玩性？”對於黎洛蹦出來的話，到讓楚澈感覺新奇。

這時候小販已經捏好了，一對小小的新人，臉帶微笑，身穿紅色與綠色交織的嫁衣，很快就吸引了來往的人。黎洛退出人堆，抬眼正巧看見另一邊賣紙燈籠的攤子，圓形小巧的燈籠上有的畫著花草，有的則是文字，整齊的掛在架子上特彆漂亮。

“那是什麼燈籠？”

紙燈籠的攤子不大，卻圍了好多人。

黎洛張望了半天，發現燈籠上的文字就如同自己在書房裡的那些書一般都是自己看不懂的文字。可周圍的姑娘們都拿著燈籠細細品著，時不時還會和身邊同行的姑娘竊竊私語幾句，黎洛再次感受到了文盲的暴擊，捏著燈籠的墜子感歎學習的重要性。

“你想買？”楚澈未答反問。

“你給我買？”

楚澈從黎洛手裡拿過燈籠，看了看。“你買了送給我三哥哥？”

“啊？”你是戀兄狂魔嗎？這麼想著自家皇兄，自己買就行了啊。“當然不。”

本以為黎洛會滿口稱是，可沒想到卻是個否定的答案，楚澈皺了皺眉頭 “那不買了。”

“……”你這樣戀兄很危險啊小老弟。

“回去了。”說罷直接將燈籠塞回黎洛懷裡轉身就走。

楚澈莫名的陰晴不定，讓黎洛很難捉摸，兩人一前一後的往客棧方向走，好在客棧的距離並不遠，沒一會就瞧見了候在門口的廖同。

“七公子，這兒受到前幾天樓蘭院的影響，隻剩下了最後的兩間上房，您跟秋姑娘在這休息，烈風已經去附近尋其他的了。”

楚澈聽完沒出聲，“唰”的一下打開扇子，若有所思的搖了搖，最後像是想到什麼般露出一個壞笑。黎洛看著背脊一涼，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不用去尋了，你跟烈風睡一間。至於她……”楚澈抬起扇子點了點黎洛。“隨便就可以了。”

廖同最快反應過來，“七公子，這樣不妥吧。”

“有何不妥？”

“這，這，秋姑娘說到底……”

“說到底皇兄這次囑咐的是把她看緊了，就當個軍營裡的逃兵，睡馬房、睡柴房處理即可。”

“可，可秋姑娘畢竟是將軍的……”廖同依舊一臉的為難。

黎洛見楚澈眼底的揶揄，心裡已了然。懶得去細究自己哪裡得罪了他，隻想著順著他的話說下去，說不定還能安安靜靜休息一晚。

“若是七公子已拿定了主意，我願意配合睡柴房或者睡馬房。”

沒料到黎洛又恭順了下來，楚澈不禁皺眉，合起扇子在手掌中敲了敲。最後轉臉去找掌櫃，距離太遠，黎洛聽不見兩人之間的對話，隻見那掌櫃一會搖頭一會點頭的，最後連連點頭哈腰。等他回來時候，已經是拿到了三間上房的門牌子了。

“你的房間就在我旁邊。”楚澈丟給黎洛牌子，便去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