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京都街頭滿是闔家歡樂的熱鬨氣氛。三日前更是剛從邊境傳來了捷報,寧王殿下大破敵軍再立奇功,收複了大周丟失百年的故土。
然而比起外麵的歡騰雀躍,寧王府內卻是截然相反的愁雲慘淡。
禁軍嚴陣以待地把守著院落,奴仆們不斷往房間裡端送著湯藥。醫師們俯身叩首跪在門前,哆哆嗦嗦地顫抖著身體,生怕有什麼壞消息在下一刻傳來讓自己掉了腦袋。
小廝匆匆避開府內的眾人,快步走進了後院的房間裡。
房間裡濃鬱的草藥氣息快要熏得人睜不開眼睛,侍女們斂聲屏氣地翻閱著醫書,絲毫沒有注意到房門打開的聲響。
隻見那雪衣女子正挽著衣袖研磨著草藥,身姿宛若這冬日皚皚白雪般高雅皎潔,眉宇間卻頻頻蹙眉滿是西子捧心般的愁容。
“見過王妃。”
顧雲瑤正憂心忡忡地琢磨著藥膳,看見小廝時不由得心裡一緊。
她慌亂地握緊著手裡的醫書,細瘦的骨節都被攥得發白,聲音輕顫問道:“王爺現下如何?”
“王爺……怕是大事不妙。”
大事不妙……
怎會如此……
顧雲瑤聞言臉龐再沒了一絲血色,眼前更是止不住地發黑,差點直接跌坐在地。
身邊的婢女白月急忙扶住了顧雲瑤,關切道:“小姐,您本就體質虛弱,為了王爺已經在藥房不知道熬了幾個晚上了……”
顧雲瑤難受地捂著心口,有氣無力地說:“我沒事。”
她強行忍住身體的不適,蹙著眉道:“我要去見他。”
顧雲瑤本以為自己寫下和離書的那刻,就徹底斷了心中可笑的念想,卻沒想到事到臨頭,她依舊會克製不住地為沈顥安憂慮慌亂。
寧王殿下沈顥安在回京的路上被刺客偷襲,身負重傷。
顧雲瑤未曾想過,她威名赫赫的夫君、戰無不勝的大將軍王、孤傲清冷的永王殿下也有會失算的那天。
她與沈顥安成親已有三載,既是相敬如賓亦是相看兩厭,自己不過是顧家推來搪塞的贗品,能被寧王容忍到今天已是萬幸。
當年先帝五子奪嫡,沈顥安雖是風姿最為出眾,卻也是眾皇子裡出身最為低微最為人輕賤的存在。
沈顥安自幼在冷宮長大,出生後三日,大周的鐵騎便攻破了其母妃的故土北羌,來自北羌的和親公主聽聞消息後便自縊於房中,留下了常在繈褓中的沈顥安。
從未有人想過沈顥安會有如今權傾朝野的地位,也從未想過當年卑賤的五皇子會在先帝壽宴上公然求取顧家嫡長女。
而顧家嫡長女正是顧雲瑤金尊萬貴的姐姐——顧雲蕙。
顧雲蕙乃是顧雲瑤的父親發妻所生,顧文公極其寵愛這位亡妻獨女,視為掌上明珠。
因此在沈顥安求娶的消息傳進顧府後,在看見顧雲蕙抱著父親哭得梨花帶雨後,顧雲瑤就明白了自己的命運。
顧雲瑤不知道父親用什麼方式讓沈顥安同意的。
她隻知道一生一次的洞房花燭夜,她獨自端坐在房內直到天明,甚至連見沈顥安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這段徒有其表的姻緣,如同那注定要被燃燒殆儘的龍鳳蠟燭,即使擁有再美麗絢爛的外表也終究會煙消雲散。
顧雲瑤還記得自己把和離書奉上時,沈顥安俊美清冷的臉龐上是怎樣的神情。
他挺拔的身姿如鬆如竹,足以窺見馳騁沙場時的驍勇,高坐駿馬背上俯看顧雲瑤道:
“哦?王妃有何秘密要親自告知本王?”
等到看清和離書的內容後,沈顥安眉眼間的神色由疑惑變成了壓抑不住的惱怒,他把和離書揉成紙團砸在了地上,嘴角勾起了冷漠嘲諷的微笑。
“和離就不必了。”
“等本王出征歸來。”
“會如了你的願,親自休了你。”
顧雲瑤等來了寧王殿下的凱旋,卻沒能等來沈顥安的平安無事。
顧雲瑤從未覺得寧王府的回廊如此的漫長,她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腳步,心裡的恐懼和擔憂讓她感到如置冰窖般寒冷。
小廝在麵前引路,不停說著恭維的好聽話:“王妃不必擔心,王爺吉人天相肯定會停過難關的。”
顧雲瑤卻正色凜然道:“王爺何事身負重傷了?”
小廝愣了愣,立刻反應過來說:“小的糊塗小的糊塗,王爺戰無不勝,是整個大周的榮光,怎會受傷。”
顧雲瑤很清楚,大齊的軍隊尚未完全撤離,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動搖軍心,讓沈顥安重傷的消息傳出去半分。
“帶路就好。”
禁軍依舊駐守在沈顥安的房門前,身上的盔甲閃爍著冰冷的寒光,手裡的長刀不動聲色地威懾著眾人,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軍營的校場。
禁軍領隊見顧雲瑤再次前來,上前行禮後道:“請王妃止步,沒有王爺的允許,這裡任何人不得靠近。”
顧雲瑤默默掐緊了手心,她知道沈顥安愛慕的是自己長姐,那位本該嫁入寧王府的真正的寧王妃。
而自己即使精通醫術卻並不得對方信任,彆說貼身照料了即使是探視這幾日也不被允許。
然而此刻沈顥安性命攸關,顧雲瑤也管不得那麼多了。
“本宮今天一定要見到王爺。”
“讓開。”
領隊默默搖了搖腦袋道:“請王妃體諒。”
顧雲瑤無視對方阻攔的動作,深深吸了口氣後提著裙擺就跑,她迎著即將劃傷臉頰的利刃,不管不顧地就要推開房門。
他們到底也曾琴瑟和鳴過,自己理應報答沈顥安昔日救命的恩情。
然而就在顧雲瑤即將推開房門的刹那,卻被守門的禁軍重重推倒在地。
顧雲瑤狼狽地摔倒在地,本就病弱的身體根本受不住這樣的推搡,很快渾身就痛得站也站不起來,眼前更是止不住地開始模糊。
“你們放肆!怎敢如此對待王妃。”
“王爺軍令如山,小的們實在不敢違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