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是我唯一的朋友啊。我去鬨學校，被學校開除，我去找護衛隊，護衛隊說沒證據，最後那個禽獸花了大價錢離開庚城，這件事就這麼草草了結。對不起，我不是沒有努力過，我真的找不到他……”

蘇洛雙眼終於升騰起霧氣。

“你長得很像她，如果你真的是她的孩子，我想告訴你。沒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你不是沒有被人愛過，你的母親就是因為愛才會對你產生愧疚，才會一直失眠那樣崩潰。如果她真的有錯，她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整件事情她沒有享受過一天，她在恐懼掙紮，瀕臨崩潰的自我撕扯裡反反複複。她的痛苦不會比你少半分！”

“你相信我，沒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你該憎恨的不是我們，不是那些無辜的人，也不是因你而死的母親。是你禽獸不如的父親，是這個充滿偏見的世界，是人心底的惡！如果你的憤怒無處發泄，那就附在我的身上，我幫你報仇，讓你親眼看見仇人伏法，付出應有的代價。”

“你們八個能夠融為一體，我想是因為你們都有著同一個父親。徐周霞不是第一個受到侵害的女生，但她是唯一一個報警的。她的犧牲不是毫無意義，金水中學永遠少了一個禽獸教師，悲劇沒有再發生。如果你們心裡都有怨恨，就一起做一個見證吧。我會帶著你們一起證明，不管世界變成什麼樣子，善惡終有報！”

長長的話說下來，蘇洛已淚流滿麵。

八隻鬼嬰組成的大型鬼嬰，空洞無神的雙眼不知何時已垂下血淚。它不再尖銳的叫喊，哭泣的聲音也變得脆弱清亮。巨大的身體如同氣球漸漸縮小，變成八個疊在一起的鬼嬰。

此刻的它們，沒有了那刻骨銘心的恨意，空洞漆黑的眼睛慢慢轉變成了普通嬰兒的眼睛。它們像是第一次睜眼看這世界一樣，用充滿好奇的目光盯著蘇洛。

目光純淨而孺慕。

在它們從未接觸過的世界裡，第一次有一位活人要幫助它們。就像是黑暗中開放的一朵鮮花，它們陰暗的內心被撬開一道縫隙，滲出一絲光芒。

蘇洛慢慢走過去，一隻手突然抓住了她。

龍蟄沉聲說：“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這些鬼嬰的合體有些門道，距離太近的話，就算是她也無法保證蘇洛的安全。她不介意蘇洛去死，卻不願意這麼有意思的人現在就死。

蘇洛沒有回頭，輕輕掰開她的手，用沉穩的步伐回答了她。

龍蟄握緊了手中的刀，又慢慢的鬆了。她盯著被蘇洛握的發紅的手，平靜如湖麵的心，起了一圈淺淡的漣漪。

這些故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她為了完成任務誆騙厲鬼的？

如果是真的，那究竟是為什麼，一個人會為了彆人的事記掛那麼多年，哪怕以身犯險接觸厲鬼，也不想傷害它們。明明她一刀下去就可以解決一切，蘇洛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

蘇洛蹲在八個鬼嬰的身前，身體在顫抖，她不是沒有恐懼，她隻是個二十六歲的女生，麵對鬼物會害怕，她還有很多人生路要走，她也不想死。但此刻，她看著眼前八個長相恐怖的鬼嬰，心中的悲憫戰勝了恐懼。

逝者的悲傷不會被泯滅，生者的權益不該被抹殺。

人活著，總是要跟痛苦和解。而她蘇洛的和解方式，就是頭破血流正麵硬剛。她決定不再逃避，親手了結多年前的遺憾。為了徐周霞，也為了自己胸中的一口氣。

她將左手伸向了鬼嬰們，鬼嬰們呆呆看著她，也慢慢伸出了手。當八隻紫黑色小肉手觸碰到蘇洛的手時，她感到一股極其冰冷陰森的寒意正順著接觸的地方進入身體，每一根筋每一塊肉都在無聲抽搐著。

溫暖，善良，堅強，勇敢，倔強，狠辣……鬼嬰們似乎從那隻有溫度的手中，讀懂了眼前的女孩，它們的目光更加溫和。

蘇洛咬牙堅持，生生遏製住了把手抽回來的打算。她用儘可能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八個孩子，如同看到了八個受到侵害的女孩。與她們所受的痛苦相比，她現在所經曆的根本不值一提。

片刻後，那股痛苦到了極點的感覺消散了，蘇洛大口的喘著氣，汗水濕透了衣衫。她看到那八個鬼嬰如同粉塵一點點的消失了，她的手心出現了一朵有著八個花瓣的黑色小花。那朵花並不好看，就如同小孩子的塗鴉簡筆畫，還有點歪歪斜斜。

蘇洛默默握掌成拳，感受著來自靈魂的戰栗。

與此同時，任務進度顯示2/3，代表著第二個都市怪談已完成。而隊伍裡的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係統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