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意識裡有一個聲音在說,相信他,服從他,於是他把那個東西放進了嘴裡,香甜醇厚,微微有點苦,是巧克力。
車子再次發動,諒的座椅被調直,他咬著手裡那板被剝了一半的巧克力,雖然不知道被這個金發大哥哥帶出來要去哪裡,但是似乎隻要不留在那個訓練場就好。
摘掉眼前黑布時,車已經停了,諒看到了一個漂亮的庭院,他莫名覺得眼熟,想要在記憶裡搜索,卻感覺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讓他不得不放棄思考。
看到一直往他身邊縮的幼崽,琴酒就想到了小狗,在陌生環境會更依賴伺主,會貼著主人的腿瑟瑟發抖夾緊尾巴,不過他低頭看了諒一眼,然後把他從自己腿邊撕開,帶著人往裡走,他可不是什麼伺主。
宅子裡有一個年邁的老人,房間裡厚厚的窗簾拉著大半,走進了,諒才看到對方的鷹鉤鼻子,看起來仿佛能把他戳死,“過來,我的孩子。”他說話的時候,聲音也像個老烏鴉。
諒站著還沒有老人坐著高,跟著琴酒走了過去站在老人對麵,琴酒則躬身道:“先生,他就是北白川諒。”
“好孩子,由我來收養你,以後就不會讓你受苦了。”一雙乾枯的手握住了諒的手,他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下意識用另一隻手抓住了琴酒的手。
老人當然看到了,他的笑聲像是在喉嚨裡滾動,又像是卡了痰,“當然,琴酒也是好孩子,不過他已經長大了,有要緊事做,隻要你乖乖聽話,很快你也會有自己的代號的。”
諒乖乖的點頭,琴酒很快就離開了,隻剩下他跟這個老樹叉子一樣的老人留在宅子裡,這裡的廚師、女傭、保鏢都神出鬼沒的,總是突然從哪裡冒出來。
第二天開始諒就被老人帶到了一間書房,這個書房共有兩層,裡麵有很多泛黃都舊書和筆記,老人讓他按照順序看,偶爾抽考,與訓練場還有體能訓練不同的是,隻要他完成了規定量的記憶,每天的生活都很安穩。
有充足的睡眠和充足的食物,那種看到食物就想要塞滿在胃裡的感覺逐漸變好,而且每天任務完成後還可以看電視,去院子裡玩,如果他對電視廣告裡的東西表現出興趣,這個東西很快就會出現在家裡。
這棟宅院很大,老人並不會總待在這裡,而諒在這裡從六歲住到七歲,總有覺得無聊了的時候,諒有一次走到了門口,想要出去看看,然後被保鏢勸了回去。
這天諒完成了他的閱讀任務,蹲在院子裡看螞蟻,他把餅乾捏碎放在石子路上,很快就有螞蟻過來,然後螞蟻又會跑回樹下的洞裡,很快很多螞蟻就從洞裡出來,開始搬餅乾渣。
這是他最近找到的新樂趣,宅子裡除了昆蟲就隻有水池裡養了錦鯉,小鳥飛進來都會很快被趕走。
他看了一會,然後把一隻小螞蟻捏起來放進了草叢裡,小螞蟻開始四處亂跑,不過很快又找到了回洞裡的路,他用石頭把餅乾渣圍起來,螞蟻就繞來繞去鑽進去。
他看得興致勃勃,身後籠罩了一片陰影,抬起頭就看到了琴酒,立刻站了起來,蹲久了腿有點麻,晃了一下,琴酒拉住了他的手腕,沒讓他跌進池塘裡。
跟去年一樣穿著短袖短褲,不過質量要比訓練場的衣服好得多,而且胳膊腿都比去年白嫩不少,就是沒長多少肉,諒蹲在這裡,正好擋住了他進去的路,不然他也不會停下來。
“琴酒,你來啦。”諒黑白分明的眼睛仰頭望著琴酒,然後伸手去拉他的手,琴酒感覺到了餅乾渣在手指間沙沙的,果然在諒的另一隻手裡看到了一塊碎餅乾。
諒順著他的視線看自己的手,然後搖了搖頭,“這個是掰給螞蟻吃的,裡麵有沒掰過的。”
琴酒覺得眼前這個小鬼完全抓錯重點,但是他不想在這廢話,於是問道:“先生在哪?”
“書房。”他說著拉著琴酒的手往裡走,順手把手裡的碎餅乾扔進了垃圾桶。
琴酒對這棟宅子其實還沒有諒熟悉,被帶進洗手間的時候還愣了一下,諒先洗了手,有點奇怪地看他,“你不洗一下嗎?”
“手臟就有點自覺。”琴酒擰著眉毛走到了洗手池前。
諒站在他旁邊,“你的頭發好漂亮哦,在燈光下好亮。”
琴酒哼了一聲,從鏡子裡看他,頭發營養不良又枯又黃,看著不太聰明的樣子,不跟笨蛋計較,這是琴酒的習慣。
到了書房,琴酒正要敲門,諒就趴在門把手上把門推開了,他往裡看了兩眼,“先生不在這裡了。”他往後院跑去,像隻輕盈的小鹿,“說不定在後麵喝茶。”
琴酒跟著他不緊不慢的走,但是感覺跟在訓練場會對著他喊德語時候比,現在反而好像變笨了。
諒一直在這裡住了兩年,直到書房裡所有的資料都裝在了他腦袋裡,然後那位先生告訴他他該去上學了,上學之前要先做體檢。
諒的眉毛微微皺起來,對體檢這件事莫名的排斥,然而他不喜歡也沒用,就好像他喜歡外麵飛來飛去小鳥,故意用餅乾屑把小鳥引進來,但是總會被保鏢驅趕出去。
而且他發現,經過這兩年,琴酒越來越高了,而他身高一直長得很慢,這個發現也讓他十分氣悶,不過可以去外麵上學,諒還是很期待的。
“期待吧,我的孩子,出去你就會發現,你隻願意留在這裡。”
黑暗中的一雙眼睛注視著被囚禁了兩年的小鳥,如果他一直想飛,不必折斷他的翅膀,讓他憎恨,隻要在夢中剪掉它的飛羽,讓他以為向往的隻是泡影。
他一貫如此整理他可愛的孩子們,直到他們令他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