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閉著眼睛過了多久,直到一聲尖銳的鬨鐘鈴聲響起,程宇睜開眼睛,自己還在那個寢室,室友已經開始穿鞋了。
他握著床的欄杆,探出半個身子,說道:“嘿,兄弟,你這麼早。”
室友和他並不熟,隻是禮貌的說道:“早啊,今天還要軍訓,你也趕緊起床吧。我先出門了。”
A班的同學多數都是一群智商超群但是人情淡漠的現實主義分子,更何況他昨天剛打了一架,好像和這些戴著眼鏡的好學生格格不入。
程宇按按突突跳著疼的太陽穴,頭疼,嘴裡發苦。可是想到去軍訓就能見到秦杭,他還是抓了件衣服套進去,早飯沒吃,直接去操場。
還沒開始軍訓,女生們湊在一起,說說笑笑,三三兩兩。程宇像是這場遊戲的局外人,靠在一棵樹下等著秦杭。
沒等多久,何幢和秦杭就一起走了進來,迎著清晨的光線,秦杭穿著白色的運動鞋,一身校服乾乾淨淨,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嘴角的淤青還在。他總是那樣淡定沉穩,走路都一步一個腳印。
程宇的眼神被秦杭勾著,甚至沒有看見旁邊的何幢白了他一眼。
教官集體吃過早飯,拉著隊跑過來。大家一下安靜了許多,提前找準自己的位置。
“五分鐘軍姿準備。”教官站在前麵喊道。
早上起來就開始站軍姿,太陽剛剛升起,就已經帶著夏日的燥熱。
可能是沒有吃飯的緣故,程宇覺得越發頭重腳輕,站著站著,突然往前倒了下去。
程宇控製不住失重的身體,隻能伸手一撐,緩一下地麵快速飛來的衝擊。
“怎麼回事?”教官在前麵吼了一聲,教官說話好像都用吼的。
班主任趕緊跑過來,摸了摸程宇的額頭,說道:“這孩子高燒了,趕緊去醫務室。”
程宇迷迷糊糊的坐起來,老師說道:“還能自己走嗎,找個男生陪你去吧。”
程宇一聽這話,腦子趕緊運轉起來,說道:“秦杭吧。”
他不會放過任何機會接近秦杭,也彌補了昨天輕薄未遂,尤其是在這種不用負責任的世界裡,更加肆無忌憚。
老師猶豫了一下,看著秦杭,說道:“那就秦杭陪他去吧。”
秦杭走出隊列,把程宇胳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扶著他往外走。
程宇一隻腳沒站穩,手慌亂中,扶了下秦杭的腰,隔著校服的衣服還能感受到他緊致的腰身。程宇嘴角勾笑,決定順水推舟繼續演下去,另一隻手扶著額頭,站不穩的樣子,走幾步,晃幾步,他恨不得掛在秦杭的身上。
秦杭被他拽著,也走不快,反而更加吃力。
程宇突然手被甩開,秦杭閃了一下,程宇重心不穩倒了下去,慌亂中,直接倒在了秦杭背上,雙腳懸空,被秦杭直接背了起來。
程宇低著頭就能聞到秦杭衣服上清新的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高中三年也沒有幾次和秦杭這麼近距離接觸,當時年紀小,初次心動,碰一下都要興奮好久,從來不敢放肆。
現在這夢做的真切,千載難逢的好夢,他雙手交叉圈住秦杭的脖子,偏著腦袋枕在秦杭的肩膀上。
任由秦杭背著他一步一步走到醫務室,他從來都沒有覺得頭暈是一件這麼有趣的事情。
到了醫務室秦杭的額頭上已經有了細密的汗珠,看起來比軍訓還要辛苦。
醫務室的老師給程宇量了體溫,了解到昨天淋了雨,診斷是著涼感冒了,讓他在這裡紮個吊瓶。
可能太久沒有學生來醫務室紮吊瓶,醫務老師是一個年輕的小姑娘,看起來像是醫院來剛畢業的小護士樣子,手明顯有些生疏,先是把針頭小心翼翼的貼著肉皮挑進去,然後在裡麵晃了晃,找了找位置,又拔了出來。
程宇雖然感冒,感受器官也有點遲鈍,但還是皺皺眉頭。
醫務老師拿了個棉條,把剛才的那個針眼兒貼住,又換程宇的另一隻手,下定決心一般端詳好久,拍了拍他的手背,直接捅了進去,但是他還是不滿意,又抽了出來。
程宇帶著鼻音嗯的一聲。
秦杭也在旁邊嘖了一聲,那個老師備受壓力,不好意思抬頭看程宇,頭更低了,又拿了個棉簽,在程宇的手上塗了兩下,非常專注地把針頭又推了進去,鬆手觀察了一下,沒什麼問題,才站起來調了一下吊瓶的流速。
老師有點尷尬地說道:“這個裡有個床位,你可以躺一下。”然後端著他的紮針設備落荒而逃了。
秦杭掀起被子,程宇有點懵地看著他,秦杭說道:“老師說你可以躺下,要我幫你脫鞋?”
“不用,不用。”程宇揮著手,吊瓶的輸液管跟著晃動。
秦杭趕緊按住他的手,皺著眉頭說道:“你是不過癮,還想被多紮幾次?”
程宇看著秦杭好像不耐煩的樣子,嗯了一聲,脫鞋躺在床上,秦杭幫他蓋好被子,轉頭就出去了。
夢裡也不給人家好臉色,程宇心裡不開心。
一個人在醫務室孤零零的,這時程宇才感覺到了感冒的重量,頭昏昏沉沉的,鼻子不通氣,嗓子也乾乾的,身上 針紮一樣痛,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一灘稀泥。
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間,程宇看到秦杭又回來了,手上還拿著東西。一個帶凹槽的加熱棒,輸液管順著凹槽繞進去,藥溫一點輸進身體裡,就會減少一些刺痛的感覺,隻是這東西一般都是給小孩子用的。
程宇又從袋子裡拿出一盒餅乾和一個口香糖,說道:“吃點東西吧,不吃東西輸液,會刺激胃。”
程宇本就感冒,情緒脆弱,被秦杭一關心,眼眶發酸,心想,也許是因為在自己的夢裡,事情會按照一些自己期望的方向發展。這一定不是真的,高一的秦杭還不知道自己愛吃口香糖。
秦杭像看傻子一樣眼神看著他,說道:“不就感冒了嗎,至於哭嗎?”說著將口香糖剝開扔到了自己的嘴裡,然後餅乾扔到了床上。
程宇看著口香糖落入秦杭嘴裡,嗯了一聲,說道:“我不愛吃餅乾。”
程宇眼皮重的睜不開眼睛,但是他能感覺到秦杭就坐他的他身邊。
“你不回去嗎。”程宇想知道秦杭會不會一直留下來,忍不住問道。
“在這呆著,總比回去軍訓舒服。”秦杭拉了張凳子坐下來看著他,說道:“我會在這給你看著吊瓶的,不舒服你就睡會。”
雖然生命是由時間連續組成,但是隻有當下的瞬間才是真真實實存在的,當下一刻即是這個時間切點的永恒。
程宇的另一隻手不安分地從被子裡伸出來,抓住秦杭的手,他手心發熱,而秦杭的手卻冰冰涼涼的,握著特彆舒服,隻是太瘦,骨架摸起來硬邦邦的,秦杭並沒有躲開。
程宇好像睡著了,做了一個夢,他在自己的出租屋裡麵,窗簾拉著,光線照不進來,他一個人躺在沙發上,感冒了,不願意去門診,也不願意吃藥,一個人孤零零的,像是無儘黑暗裡的一葉小船,沒有方向沒有光明也沒有岸。
孤獨感沉重的壓了過來。
他睜開眼睛,一瞬間,難受的感覺向他襲來,他應該聽秦杭的話吃點東西,現在已經感受到了胃有些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