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和秦杭出來,外麵下起了雨,夏天的天氣就像變臉一樣,毫無預兆,空氣中彌漫著潮氣,黑壓壓的烏雲像是天隨時會塌下來。
秦杭一步也沒有停頓,直接走進了雨裡,雨點密集,走兩步,秦杭的頭發就開始滴水,程宇從來都沒有見過秦杭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
程宇也顧不上下雨,緊跟著秦杭跑出去,雨水打在臉上,傷口有些疼,程宇的一隻眼睛還腫著,有點睜不開,他抓住秦杭的手,說道:“你還有我。”
秦杭的眼淚和雨水混在一起,滿臉斑駁,兩眼無神的看著程宇,說道:“我到底是不是他們親生的,我被一個私生子當眾羞辱,他卻安慰他毫發無損的兒子,原來他也會安慰人,他也會做一個父親,但是他眼裡隻有一個兒子,他們都不要我了。”
沒有一個孩子不想得到父母的偏愛和肯定。
雨水傾瀉,大街上幾乎沒有人,秦杭把頭埋在程宇懷裡,肩膀聳動,哭起來,一直重複著:“他們都不要我了。”那是程宇第一次看秦杭哭。
“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雨中程宇輕撫秦杭的背,在最潮濕冰冷的世界裡給他最溫暖的懷抱。
如果大雨可以衝出來掉一個人的痛苦,那這場大雨還不夠透徹。
程宇陪著秦杭到家的時候,家裡東西都沒有動過,但是一切又好像都不一樣的了。
阿姨看著兩個人濕漉漉的,臉上又青又紫,緊張得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說道:“兩個小祖宗,你們這是怎麼了,快去醫院包紮一下。”
秦杭一句話也不願意說,回來就躺在臥室的床上,身體縮成一團,被子蒙著腦袋,這好像是他先從小到大獲取安全感的方式。
“衣服都濕了,沒換就上床了。”阿姨手忙腳亂地拿出藥箱,遞過來一瓶噴霧,說道:“這個可以消腫。”
程宇接過來,這時候電話響起了,阿姨突然想起什麼事來,往臥室裡探著身子說道:“林先生已經打了好幾個電話了,小杭要不要過來跟舅舅說兩句話?何幢中午也來了,好像挺著急的。”
秦杭沒反應,電話沒人接,自己就掛了,阿姨也不知道怎麼說現在的情況。程宇看秦杭的狀態給何幢發了消息說道“沒事,好好上課,不用過來。”
何幢馬上電話打進來,一接通,程宇就後悔了,何幢憤恨地罵了齊昊五分鐘,才想來問秦杭和程宇的情況,程宇輕描淡寫地說,秦杭需要休息,養幾天就回去上課了,不用擔心,也不要打擾他。
何幢又囑咐了幾句,有事情隨時找他,就掛掉了。
何幢剛掛電話,家裡的座機又響了,秦杭從臥室出來,麻木的把電話扣在耳朵上,對麵傳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小杭,中午怎麼沒接電話呢?”
“手機沒帶。”秦杭鼻音濃重,嗓子沙啞地說道。
“你知道了。”舅舅猶豫了一下說道。
秦杭嗯了一聲,覺得心裡像被猛擊了一下,讓他喘不上氣來。
“他們偏偏挑舅舅不在的時候。”電話裡傳來舅舅的一聲歎氣,“你那裡有什麼事情,跟舅舅講,舅舅過兩天就回去了。”
秦杭嗯了一聲,眼淚控製不住地流了出來。
“小杭,你那裡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秦杭拿著話筒不說話,阿姨拿過來說道:“林先生,是啊,小杭今天回來的早,渾身都濕透了,臉上還有傷,好像跟人打架了,也不肯說是怎麼回事。”
電話對麵那個男子一下子激動了起來,說道:“是誰?跟誰打架?怎麼回事?”
秦杭拿回來電話,語氣疲憊地說道:“沒事,我自己待會。”說完就掛掉電話,又要往臥室走。
程宇摟住秦杭的腰,秦杭一個沒站穩,靠在程宇身上,程宇哄著秦杭說道:“換身衣服。”秦杭雙眼聚焦他看了看程宇,沒有說話,就是止不住地哭。
程宇怎麼看的了秦杭這麼哭,心都要碎了。
程宇陪著秦杭,洗了個澡,換了個衣服,吹乾頭發,給秦杭上藥,秦杭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破的地方,先消毒,再用紗布包起來。
秦杭任憑程宇做什麼,像是失去靈魂一樣,上完藥,又一頭紮進床上,誰也不理,程宇甚至都不忍心看他。
程宇即使知道秦杭的父母高二就離婚了,對他打擊很大,但是當時事情並沒有鬨這麼大,也沒見過這個私生子,程宇以前一直僥幸的想著,這次回來改變這麼大,說不定秦杭的父母不會離婚,或者延遲到他高考以後,沒想到這件事情這麼快就來了,不僅沒有變好,反而更糟糕。
程宇怪自己遲鈍,不僅沒看出秦杭的反常,還要跟他生氣,他對秦杭的心疼轉移成對自己的懊悔。
阿姨拿著要過來,對程宇說道:“孩子,我來給你上點藥。”
程宇點點頭,才想起自己的傷,看阿姨擔憂的眼神,不忘安慰道:“沒事,我小時候經常打架,都習慣了。”
阿姨歎了口氣,輕輕給他上了藥,說道:“這要是家長看見得多心疼。”
程宇突然轉過來,嚇了阿姨一跳,阿姨問道:“疼嗎。”
程宇小聲說道:“阿姨,秦杭爸媽離婚了,以後在秦杭麵前就不要再提他父母了。”
“哦哦。”阿姨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繼續個程宇上藥。
程宇第二天跟老師請了假,就在秦杭家裡陪著他,沒有程宇,秦杭就不吃不喝的往床上一躺,誰也勸不動。
第二天秦杭舅舅就趕回來了,風塵仆仆的拎著箱子,直接來了秦杭家,見到秦杭的樣子心疼的不行,這本來應該是一個父親該做的事情。
但是他的父親在哄著他的另一個兒子。
程宇把事情跟秦杭舅舅描述了一遍,秦杭舅舅氣的暴跳如雷,雙眼冒火星一樣,對秦杭說道:“有舅舅在,你爸媽離婚了怎麼樣,跟以前沒有區彆,舅舅疼你,好不好?你放心,舅舅肯定給你出這口惡氣。我現在就去查那個小子到底在哪上學,我肯定讓他不得安生。”說著秦杭舅舅就要打電話。
秦杭閉著眼睛靠在沙發上,說道:“不怪他。”
不管他又怪誰,當然是怪他背後的人,可那是秦杭的父親,除了承受,秦杭還能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