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還好當時做個人能力與專業篩查的時候主觀傾向那道題寫的是參軍，這要是寫的探索，分到各大研究院裡我估計活不過五十歲。”裡德湊過來跟盛遠說，“他們搞研究的都不是人吧，這些東西看的我頭大。”

“我沒記錯的話，你那個小女朋友所在的昆侖也是搞研究的吧。”盛遠懶得理他，轉而看向操作台上站著的那個人。高鼻梁，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上挑的眼尾，一雙眉毛不粗不細到太陽穴轉折點，嘴唇不算薄，右側臉頰有個小痣。真好看，他想。

台上的人似乎感受到盛遠赤裸裸的目光，眼神往這邊遞來剛好和盛遠對上，唐星的表情依然淡淡的，盛遠倒是秉承一貫臉皮厚的宗旨朝他微微一笑。

“下麵由駱佳給各位講解這份圖及報告。”唐星很快收回視線沒在看他，盛遠的一個微笑不足以給他留下任何印象，唐星的長相在研究院裡可以說是稀有物種，每天研究院裡幾百個研究員但凡沒超過三十五歲的都恨不得天天給唐星打招呼，所有的招呼微笑和一係列微表情都留下印象，那唐星的腦容量多半是不夠。

“各位好，我是駱佳，長話短說。”唐星身邊的女生開口，接過唐星的位置，女生一頭黑發紮成馬尾，白外套裡穿著墨綠色長裙。“顯示屏上這份數據圖裡的紅色是我方按照既定程序常規發出的訊號，前七列折線是針對於銀河係整體規律的日常監測，請仔細看。”

駱佳放大了那份數據圖，並圈出一個位置。“從這個位置開始，藍色點開始出現，一開始是規律出現，後來是不規律間歇出現，到最後麵已經是接近紊亂式出現，再看這個位置開始的折線，和前七列的軌跡出現了極大偏差，我們發現，這些折線自第七列以後，初期還可以進行規律預測，且預測結果與實際觀測結果基本吻合，但隨著藍色點的不規律現象出現，折線也開始不規律，最終發展到這份圖的末端，蛛網錯亂的結果。”

她將垂在額前的發絲彆在耳後，“不瞞各位所言，截至目前，SBA004仍在持續不斷地向混沌進行數據反饋，但混沌現有設備以及整個星係聯邦儲備知識，無法再對反饋數據進行分析整合，如果說混沌以往對所有發射器的數據分析率和準確性達到95%以上，我可以代表混沌非常負責任的說，從阿爾法星曆一個月前，SBA004反饋的數據，混沌的分析率和準確性不足50%。”

“混沌目前可以得到的信息是，銀河係正以超過預期約120%的速度進行演變，同時我們無法確定係外除掠奪者外是否還存在其他威脅，但我們也已知，係外還存在一處宜居星係，距離銀河係約12光年，且尚未被掠奪者占領。”駱佳的視線從顯示屏上移開，對上會議室中的二十幾號人，歎了一口氣，“我不得不告訴各位，我們現在所處的局麵與地球時代末期的浩劫完全一致，且由於科技水平遠超於地球時代，困境帶來的危害也遠大於那場浩劫。”

駱佳走下操作台,將操作權再次交給唐星，而後拿著一遝資料走到空位入座，低下頭不再說話。

“那麼我們該怎麼辦？”會議桌中下方坐著的人提出了疑問。

“這也是混沌站在這裡的原因。”唐星說，“希望各位明白，我們現在遭遇的危機是全人類的，關乎於星係聯邦的存亡，關乎於文明的延續，如果我們不做出任何改變，那麼經過混沌的預測，在98年後的今天，整個銀河係將蕩然無存。”他轉頭盯著剛剛提問的一位政府人員，“當然，也包括整個星係聯邦，和坐在這裡的各位。”

“掠奪者所在的星係會受到威脅嗎。”軍方有人看向了唐星。盛遠認出來那是他在聯邦第一軍校的同學，唐納德.尼亞。來自德高望重的尼亞家族，一個從太陽係時代就存在的功勳世家，開拓太陽係，抵擋掠奪者入侵，維護聯邦秩序……，尼亞家族的名字幾乎跟著太陽係時代的曆史交織在一起直到現在。

“不會。”唐星解開襯衫第一顆扣子，盛遠注意到他裡麵沒有和所有白外套人員，不，應該說是混沌男性研究員一樣穿銀灰色西裝，而是穿了一件天藍色襯衫。“我知道軍方的各位會有不忿，想的大概是，為什麼臭名昭著的掠奪者住上了一個穩定的星係，而一直勤勤懇懇的聯邦卻倒黴的趕上了一個即將要毀滅的星係，這個星係還是聯邦祖先的母星地球所在的星係。”

唐星忽然笑了，“但沒辦法各位，我們現在麵臨的就是古語裡的‘好人沒好報‘，我們是不幸的，可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也是幸運的，因為無數的事實證明危機會促使文明的進步，會促使人類進化，當然同時我們也需要接受危機可能帶來的毀滅，這或許就是’相輔相成’吧。”唐星切換了顯示屏上的數據圖，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星係圖。

“這份星係圖，混沌暫且將它命名為‘元靈’星係。”唐星收回了笑容，又變成那副冷冰冰的清高模樣。笑起來真好看，這是盛遠腦子裡不知第多少次彈出關於#唐星真好看#的詞條，如果智腦權限現在在他手裡，估計會自動警告小心病毒廣告。

“混沌歸根結底是一個研究團隊，既不是聯邦軍方也不是政府人員，實際上來說並不具備行政裁決能力，那麼今天混沌來到這裡參與這場會議的主要目的，第一是向各位介紹星係聯邦政府麵臨的危機，剛剛駱佳已經為大家講解過了。”唐星朝駱佳流出一個淺淺的微笑，試圖鼓勵他年輕的學生不要這麼垂頭喪氣。

“那麼第二個目的，也就是我現在要為大家介紹的，關於混沌針對此提出的預測方案，可行性經過分析模擬已達到70%，這個數據聽起來似乎可行性不高，但這已經是一個月以來混沌列出的數以百計可行性方案中完成度最高的了。”

唐星關閉了顯示屏投影，一木開始逐個發放資料。“慣例，紙質版。”

“混沌的計劃是，摒棄以往分階段規劃的習慣，選擇多線並行模式，最大程度節省時間和損耗，畢竟98年的預測也是樂觀預測，無法保證98年間不會出現其他意外。”唐星關閉一號機全部權限，走下操作台站在會議桌另一端，“凱琳娜女士，為保證完全的保密性，我關閉了這間會議室一切可與外界溝通的渠道，同時開啟了混沌內部的屏蔽器，在此期間安娜簡會監控各位行為，請理解。”

凱琳娜點點頭，沒有多說一句話，實際上混沌想乾什麼她並沒有直接乾預權，混沌設定初期曾經有過一份未公開協議，這份協議裡的第一條就是“混沌所有行為將基於全文明全人類出發，除混沌主要負責人團隊和聯邦A級涉密人員其他人無權乾涉。”在這樣的場合，丹尼爾和陳威都沒有多說話，她這麼一個發言人更沒有什麼開口的必要。

“這份預測的內容很簡單，我是說發到各位手裡的那份。”唐星離開操作台後的聲音少了電子元素，反倒多了一些年輕人的朝氣，乾乾淨淨的像教科書裡地球上的貝加爾湖一樣澄澈。盛遠一邊聽著他的聲音，一邊心裡默念希望唐星可以往他這邊走走。

“混沌計劃，派出一隊人員進行宜居星係實地勘測，多方位評估。同時還需要一隊聯邦軍進行元靈星係與掠奪者地理位置上等類似於戰爭之類的評估。”唐星的目光看向陳威。威嚴依舊的老將軍點點頭表示可行。“與此，聯邦內需要進行大量物資儲備，和資源篩查，以及相關遠期航行的能源規劃等。”

“你們選定的能源是什麼？”一直坐在主位如同吉祥物的李指揮長開口。

“反物質。”唐星緩緩開口，不出所料，座位上二十幾號人超過一半都陷入了石化。

“反物質，我沒記錯的話稀缺的快成極度瀕臨物種了吧。”裡德是軍方第一個回過神的人。

“是的，但經過實驗，隻有這一種物質可以實現。”

“曲速飛行達不到嗎？”政府係有人提問，盛遠不太眼熟這個人，看著穿著像安全部門的人。安全部門的人果然都是傻子，曲速飛行對地點、速度、質量等各方麵要求都很高，又不是以往作戰，曲速飛行不適合長期大規模航行。盛遠心裡暗戳戳想。

“曲速飛行要求的各方麵條件都很嚴苛，不是我們的第一備選。”唐星很有耐心的回答這個看起來就很有問題的問題。盛遠在心裡笑起來，這算什麼，心有靈犀。

“不過，我們也考慮了能源稀缺這個問題，或許我們可以在途中建立一個中轉站，不同於現存的軍用民用中轉站，而是類似於太陽係時代的空間樞紐站。”唐星看著座位上的人目光帶上了期待，又不忍心把話接著說下去，“但是，這樣就意味著我們在途中被掠奪者發現的風險非常大，且往返次數非常多，由於目標在係外新星係，中途會遇到的各種現象也將無法精準預測。”

“元靈上的能源你們勘探過嗎。”政府方又一個傻子開口了，盛遠心裡的小人都要笑得滿地打滾了。

“先生，我們沒有登上過元靈星係任何一顆星球，我們確實懷疑元靈星係會有反物質，但也這是基於我們得到的數據進行的合理推測，具體有沒有需要隊員抵達登陸後才知道。”唐星的好脾氣終於被某些傻子磨沒了，他的聲音還是平靜如水但是眼角已經染上了三分慍色。

“這份報告隻是混沌的基礎推測，畢竟一個月的時間很短暫。今天我和我的團隊來也是告知各位聯邦核心成員目前聯邦麵臨的危機，同時以混沌的立場履行責任。”唐星指揮安娜簡收走所有紙質材料，“目前混沌要說的已經都說完了，資料我們會收走進行銷毀，主要方向我們已經提出，剩下的還請各位思考討論，混沌會按照現有研究方向繼續深入，希望下一次討論間隔時間不會很長，更希望我們都有雙方希望看到的結果。”

安娜簡收走所有資料，其他幾個人進行檢查後確認無誤，示意唐星沒有問題。

“那麼李指揮長，我們就先行離開了。”唐星朝丹尼爾通知一樣的口吻，轉身帶著他的團隊離開了一號。

盛遠像一隻大型犬一樣目送著唐星離開的背影，巴不得會議早點結束好追上去認識一下。

“現在的情況大家也都了解了吧，我和各位一樣也是今天才接到消息，相信大家的腦子和我一樣混亂，會議就先到這裡吧，我們會進行下一步商討。”丹尼爾長長呼出一口氣，像個泄氣的皮球一樣靠在椅子上，抬手捏捏皺在一起的眉頭。

盛遠幾乎是掐著秒表，智腦權限拿到手的一瞬間他就竄了出去，一路仗著官銜踏著綠色通道狂奔出去，幾乎是跑出聯邦政府大樓的同一秒他就看到唐星正要探身進入一輛星際特派車。

“等一下！唐星！”盛遠拿出在軍校早讀宣言時的力氣，邊跑邊喊。

唐星研究員估計是這輩子還沒見過如此不溫文爾雅的聲音，一向不理睬追求者聲音的他瞬間站定回頭，皺著眉看著不遠處穿軍裝撒丫子朝自己跑來的那個人。

“你，是哪位？”唐星不出所料的忘記了剛剛會議室裡朝自己微笑的那個人。

“我是盛遠，聯邦七星軍團團長，少將軍銜，能認識一下嗎？這是我智腦聯係方式。”盛遠做出了一個自認為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微笑，“或者你現在開啟匹配，ID星際大帥哥就是我。”他麵不紅耳不赤的說出這個ID，然後肉眼可見發現唐星淡定的臉出了一道裂縫。

或許是考慮到大樓前來往人多特派車比較顯眼不想丟臉，或許是想起來會議室這個人的微笑，唐星破天荒的添加了盛遠的聯係方式，隨即轉身上了特派車。

“再見….啊”盛遠一句再見還沒說完，就看著特派車揚長而去。但我們一貫自戀臭屁的少將沒想太多，他現在美滋滋的盤算該怎麼給唐星打第一個招呼顯得他很有魅力，絲毫忘記智腦還有拉黑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