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化的村民總算活了過來。
“啊啊啊,我的豬,我的豬怎麼也跳了啊。”一個中年漢子終於反應過來,開始哭嚎。
他家那頭豬,從上山開始,也不知為何,就一直跟在那少年屁股後頭,拉都拉不走。
旁邊那個在路上就丟了一頭豬的村民也跟著嚎:“我的豬早就丟了,嗚嗚嗚。”
“叔叔伯伯,你們彆儘想到豬啊,豬死不了的,倒是想辦法去救救哥哥他們啊。”嶽正邊哭邊喊。
“彆傻了,這大洪水,跳下去隻有送死的份。”村裡最善鳧水的一男子瞅了瞅底下那滾滾山洪,渾身一抖。
“是啊,雖然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可我們也確實沒辦法啊。”一大娘內心不安,拚命說服自己。
其他村民則一臉惋惜。
裡長懊惱地一跺腳,完了完了,這幾位大人肯定凶多吉少了。
嶽正停止了哭泣,一臉倔強:“不,哥哥們才不會死。”
眾人不說話,心裡各自歎息,也有些後悔當初不聽勸,硬生生耽擱了這麼多時間,如若早一點上山,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這事了。
出事,有時候就是那麼陰差陽錯一念之間。
村子裡那個大傻子才看不懂村民的表情,好奇地張望了下,笑嘻嘻地道:“他們好像下餃子一樣,一個接一個地下。”
正難過的裡正,一巴掌拍過去:“大傻,閉嘴!”
傻子還是傻乎乎地笑:“還都是好漂亮的餃子,一定很好吃。就是最後那個豬肉餡兒的,不喜歡。”
村民:“......”
……
第一個下餃子的謝箐,壓根就沒反應過來就落入了洪水裡。
好在當初為了克服她的恐高症,被哥哥謝輕攬逼著練了一段時間的跳水,雖然最終以失敗告終,卻倒也培養出了她入水後的身體本能反應。
憑借著不太靠譜的記憶,到底讓她在入水後快速地浮出了水麵。
可浮出水麵那一刻,就差點又被浪頭給打進水裡,隨後又被巨浪給衝走,謝箐這才第一次直麵感受到了山洪的威力。
遠處,巨浪滔天,浪頭一個接一個地狂暴打來,砸得她眼冒金星。濤濤洪水裡,她那黑漆漆的腦袋不斷沉沉浮浮,遠遠看去,到挺像打地鼠一般。
很快,謝箐有點撐不住了。鼻腔被河水壓得幾乎不能呼吸,還時不時嗆水,撕心裂肺地疼。
疼過後,胸口卻像被壓了巨石,憋悶得似乎五臟六腑都要被壓碎一般,感覺時時刻刻都有可能被撕裂。
巨浪一波又一波,似乎永無止息,她用儘所有力氣,卻隻能被浪頭高高拋起,又重重落下。完全沒法控製方向,越是掙紮,受到的反衝越大。
雖然會遊泳,可本就疏於鍛煉的她,哪裡承受的住這一波又一波的攻擊。很快,猶如滄海一粟的她,眼皮漸漸沉重下來,腦子也漸漸笨重如灌滿水泥。
她想呼叫,嘶啞的喉嚨卻發不出聲,手臂也近乎麻木,視線逐漸模糊,意識也隨之迷糊起來。
又一個浪頭打來,冰冷的河水灌入鼻腔,胸腔劇烈的疼痛,讓差點陷入昏迷的她一下醒了過來。
雖然很想就此放棄,卻心有不甘。
謝箐再次努力擺動手臂調整身體,讓自己堅持再堅持。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隻是一會,洪水中的她,早已失去了對時間的判斷能力。
當又一個浪頭打來,謝箐仰望了一下天穹,臉上的淚水和洪水再也分不清。
她想,她這次真的要死了吧。
雖然老天給了她兩次生命,可似乎,終究還是逃不過早死的宿命。
這一刻,她忽然想哥哥了。
哥哥在,是絕對不會讓死的。
她也想……展大人了。
展大人在的地方,永遠有安全感。
他總是說:彆怕,有我在。
她還想那隻傲嬌自戀卻唯獨對她掏心掏肺的小白鼠了。
他說過:小謝青,哥哥罩你。
甚至,想開封府的所有人了。
那強裝威嚴卻是個吃貨的包黑炭;那心比比乾多一竅的老狐狸弱美人先生;那成日把歐陽春當成歐陽修亂念詩詞的四大金剛;那天天追她後麵,喊她為老大的快班兄弟們……
謝箐緩緩閉上眼。
一隻冰冷卻有力的手伸了過來,一下拉住她往下沉的身體,那手,一旦抓住,就似乎再也不願放開。
他將她拉過去,護在胸前。
他說:“彆怕,我在。”
熟悉的溫潤聲音,似乎很冷靜,又似乎溢滿恐慌,隱隱發顫。
如此矛盾的聲音,卻猶如天籟。
身後的胸膛和洪水一樣冰冷,卻充滿無可比擬的安全感。
謝箐一下睜開眼,撞進展昭的眼眸裡,那平時清若寒潭亮如皎月的星眸,此刻卻隱隱發紅。
“展大人。”謝箐嚎啕大哭,“我以為,我要死了。”
哪怕在洪水裡堅持了那麼久,她都沒如此脆弱,可一看到展昭,就徹底崩不住了。
展昭護住她,柔聲道:“隻要我在,就死不了。”
聲音堅定沉穩,字字錚錚,如若諾言。像過去無數次那樣,謝箐的心,瞬間安定。
展昭將她擁緊了點。
當時,聽到小男孩那一喊,他腦子嗡嗡著響,一片空白,根本來不及任何思考,就本能地跟著她跳了下去。
可僅僅隻是幾秒的時差,在那湍急的洪流裡,卻足以讓他和她失散。
當他落入水中的時候,附近早已沒了她的身影,而他同時也被巨浪給衝了出去,等緩過來,四周隻剩一片洪荒,再難尋她的蹤影。
那一刻,他是恐慌的,一種怕失去她的巨大恐懼一下將他籠罩。從來冷靜的他,從未如此慌亂和害怕。那心,亂得仿若不是自己的。
他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因為他知道,她能靠的,隻有他們。
他知道她會鳧水,想她應該有能力堅持一定時間,便努力壓製內心的恐慌,估算了下她可能被衝走的方向。
在茫茫洪水中要想找到一個人,是何其艱難和渺茫,可許是老天有眼,他竟然真的找到了她。
看了看這洪水的威力,展昭一手攬住她,一手去扯腰帶,打算將她和他的手腕綁定在一起,這樣,就不會被衝散了。
謝箐卻一把抓住他的手,搖了搖頭:“展大人,彆,褲子會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