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還愛。”公孫策一下將她緊緊擁住,微微彎腰,將頭擱在她肩上,“從未……改變。”
艾玉蓉渾身一僵,狠狠閉上眼,淚水傾瀉而下,卻硬生生咬出一句:“公孫先生,還請自重。”
“好。”公孫策卻意外地答得很是乾脆,似乎終於信了她的話。
艾玉蓉靜靜等他放手。
公孫策卻沒有放手,聲音沙啞卻溫柔,帶著無邊的眷念和隱忍:“蓉蓉,讓我抱一會,就一會,好不好?我答應你,從今往後,各自安好。”
艾玉蓉沉默,手動了動,終究沒有去推開他。
不知過了多久,公孫策終於放手,背過身去,狠狠閉眼:“你走吧。”
背過身,是因為……無法看著她離去,他怕自己會再次拉住她,從此不讓她走。
艾玉蓉不敢再留,急走離開。
聽著身後離開的腳步聲,公孫策喉頭滾了滾,一股腥甜湧了上來,垂在身旁的雙手,一點一點攥緊……
單薄又孤獨的背影,每一寸都浸透了悲傷。
……
從杏花林到父母殿,短短的距離,卻似耗儘了艾玉蓉一生所有的力氣,當終於跨進院門時,再也支撐不住,一下跌在地上。
正焦急等待的婢女,一下奔過去,看著臉色慘白,眸底似乎再無人間煙火的主子,嚇得嗓音發抖:“小姐,你怎麼了,彆嚇奴婢啊。”
小姐若是有點啥意外,小侯爺一定會把他們所有人殺光的。小侯爺一遇到小姐的事,就會失去理智。
“走,馬上走。”艾玉蓉掙紮著起來,“今日的事,回去不許告訴任何人。”
“奴婢明白。”婢女啥也不敢再問,趕緊扶著艾玉蓉上了軟轎。
她和幾個隨從的命,都是蓉兒姑娘當初救的,他們早就把她當一輩子的主子。
軟轎緩緩離開父母殿,軟轎裡的艾玉蓉閉上眼,再次淚流滿麵。
阿策,對不起。
從未,不是從未愛過你。而是……從未改變。
可是阿策,我隻有這樣說,你才會死心。
從未,是對你最好的保護。
……
杏花林裡,公孫策一下捂住心口,喉嚨間被他死死壓住的腥甜,終於噴了出來,鮮紅的血液,濺落在杏花樹,紅得驚心,豔得刺目。
天知道他剛才費了多大力氣才克製住不顧一切將她留住的衝動。
公孫策喘息半響,擦了擦唇角的血,無力地靠在旁邊的杏花樹上,那死死忍住的淚,終如雨下。
蓉蓉,你真以為騙得了你的阿策嗎?
也許,你一開始說龐昱和你的那些點點滴滴的時候,我確實差點就信了。因為,龐昱為你做的一切,似乎真的不比我少,他對你的愛,似乎也沒比我少一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想,也許在你最難的時候,是他陪在你身邊,那麼你對他產生了感情,屬實也合情合理。
可當你說出“從未”兩字的時候,我卻什麼都明白了。
蓉蓉,你又騙人了。
知你莫如我,我明白了,“從未”是你最好的表白,是你想給予我最好的保護。
公孫策擦了擦唇角的血,笑得淒涼。
可是蓉蓉,你忘記了,你的阿策,雖然手無縛雞之力,被你嘲為弱美人,可你也喊他老狐狸啊。
狐狸,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被你騙了呢。
日光照在公孫策的臉上,那些晶瑩折射出美麗卻心碎的光芒。山風吹起他那白衣,本就瘦削的身形,弱不禁風。
皇城廟的鐘聲響起,回蕩在山上,久久不散,隱隱蒼涼而悲愴。
很久以後,公孫策才睜開眼,眸底的痛色,已悄然隱去。
他抬步出了杏花嶺,日光從側麵照在他身上,在地上落下長長的影子,孤獨而悲涼。
蓉蓉,給我一點時間,待我將陳州事了,待你能再無後顧之憂時,我再來牽你的手可好?
蓉蓉,等我。
……
城隍廟最高的塔樓上,有年輕男子靜靜站在欄杆邊,遙遙看著艾玉蓉的軟轎離開城隍廟,看著公孫策失魂落魄離開,久久無言。
一張貴氣逼人的俊美臉上,滿是痛苦和無奈,青花瓷配色的精美披風,在風中孤獨地飄蕩,披風下,白皙的雙手緊緊攥起。
“小侯爺,屬下是否要……“親信侯勇對著公孫策的背影,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龐昱搖搖頭,對侯勇揮了揮手:“你退下,我想自己呆一會。”
侯勇意外地看了眼龐昱,卻不敢問,一躬身,退了下去。
他以前隻知道一提公孫策,小侯爺就會發瘋發狂,卻一直不知原因是什麼。可今日,他什麼都明白了。
小侯爺今日並不是來跟蹤那蓉兒姑娘的,他隻是有事路過城隍廟的山腳,無意中發現蓉兒姑娘和婢女換了衣裳,微微奇怪,便跟了上來。
哪裡知道,竟然看見了她和公孫策在杏花嶺的那一幕。
隻是,讓他意外的是,小侯爺並沒有在公孫策和蓉兒姑娘麵前現身,隻是遙遙地看著,雙眼血紅。
那一刻,連他這個不懂感情的粗漢子,都能感覺到小侯爺身上那種濃濃的悲傷和無奈。
侯勇搖搖頭,感情的事他確實不懂。不懂小侯爺為何會對蓉兒姑娘情根深種,不懂平時一聽公孫策就發瘋發狂恨不得滅了他的小侯爺,今日卻如此隱忍……
侯勇輕歎一聲,默默地守在閣樓門外。
閣樓內,龐昱無力地靠在牆上,緩緩蹲了下來,捂住了臉。
那指縫間,漸漸濕潤。
他龐昱心狠手辣作惡多端,可他卻……從未做過任何傷害她的事。
從未……
哪怕是,她在昏迷中帶來的那個小東西,他雖然看一眼都痛,看一眼就會想起她和公孫策的過去。可他卻寧願被天下人笑話,也將那小東西送去了雲峰寺,隻為救他一命。
隻因怕她日後發現,再不原諒他。
守著她昏迷的那兩年,他從未睡過一整宿覺。
從未……
那滿府的鶯鶯燕燕,他其實……從未碰過。
從未……
她呆在他身邊的三年,他也從未……碰過她。
從未……
龐昱指尖的濕潤,越來越明顯。
可惜,還是捂不暖她的心啊。
……
當公孫策從城隍廟回到客棧後,沒多久,包拯就拿著三封信來找他。
“展護衛他們從雲陽托人送來的。”包拯將信遞給公孫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