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自千年以後”這話一說完,室內再次安靜,比她當時裙子上萬裡江山朵朵紅還要安靜。
白玉堂正旋轉的折扇定在了半空。
展昭倒到一半的茶壺,就那樣一直流。
兩人就像被施了定根法一般,整個人都呈石化狀態。
謝箐看了下石化中的兩人,沒敢說話,準備給兩人一點適應時間。
畢竟這消息對古代人來說,確實太過驚世駭俗了點。展大人和小白一時沒法接受,倒也正常。
謝箐以為兩人是被“穿越千年”震懵了,但對於白玉堂和展昭,除了這點,還有其他原因。
此刻的白玉堂,在經曆了最開始的一片空白後,滿腦子都是謝箐曾經說過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話。
其實,於他而言,倒並不是很難接受“穿越千年”這個事。畢竟,他所修的奇門遁甲本身就屬於一門玄學。
當初,顧傾城在教他借鬥轉星移清風日月等天地之力擺奇門陣法的時候,顧傾城就曾問過他:崽崽,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覺得,星空之外,會不會還有另外的世界?
七歲的他,第一次認真思索起了這個問題。他盯著那浩瀚夜空看了很久很久,對顧傾城道:師父,你也說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徒兒認為,一切皆有可能。”
他一指夜空:“徒兒覺得,那裡,說不定有很多很多個美麗的世界,住的也許是仙人,也許是和我們一樣的凡人。
顧傾城含笑看著他,靜靜聽他說話。
他突發奇想:“說不定某天從那上麵掉下來一個姑娘。”
顧傾城笑了:“崽崽,你是想給你掉個小媳婦兒?”
他記得他當時一臉天真:“嗯,如果真的掉下來了個小仙女,我就娶她。”
因為顧傾城的原因,他經常都會看著星空發呆。因此,即便是聽到謝青說她來自千年以後,他也並不會如常人那樣覺得天方夜譚。
他之所以震驚,隻是沒想到他的胡思亂想,竟然成真。
實際上,他們第一次相遇時,當他聊到星辰大海,發現她能聽懂他想法的時候,他就有種奇異的感覺,覺得她這樣的“少年”,就像從那星空之中走下來的一樣,充滿了神秘。
後來,摘星樓酒醉,她指著月亮說,她是月亮上下來的小仙女,那一刻,他覺得,小仙女…很適合她。
再到後來,兩人接觸越深,他越覺得她和這個時代的人相同,卻又不同。所以他總開玩笑喊她為月亮上下來的小仙女。
白玉堂心裡輕歎,沒想到,她真的是“月亮上”下來的小仙女。
也沒想到,他真的愛上了星空掉下來的姑娘,真的想要娶她。
展昭的震驚不亞於白玉堂,卻不是因為本身對星辰大海的思考,而是因為趙曦曾給他說過的一個傳說。
傳說的主角是一對兄妹,而那對兄妹,因為某個原因,回到了一千年以前。
他一直以為那隻是傳說,因為這樣的事太過匪夷所思,卻未曾想到,在她這裡,竟然成真……
謝箐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有些煎熬地等待兩人開口。
良久,展昭終於回過神來,那一直倒著的茶壺,早已流空,桌上到處是茶水。他卻對那些水無動於衷,定定地看著她。
白玉堂手裡的折扇終於再次轉動,卻隻轉了兩下就無力地停下,一雙桃花眸直勾勾地看著她。
震驚過後,兩人稍微冷靜下來,卻又陷入恐慌,既然她從另外的時空而來,那她,會不會某天又會回到屬於她本來的世界?
那麼,他們會不會再也見不到她,從此失去她?
被兩人一直盯著看,謝箐心裡一陣發慌,吞咽了一下,卻沒敢開口。
良久,兩人才出聲。
“那你…還會回去嗎?”展昭艱難啟唇,聲音沙澀,眸底隱隱有著恐慌之色。
“你會…突然消失嗎?”白玉堂神色緊張,呼吸發緊。
謝箐怔了怔,完全沒想到他們問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樣。
見她沒有回答,展昭臉色白了白,握茶壺的手不自覺攥緊,指尖微微發白。白玉堂那永遠多情的桃花眸閃過一絲慌亂。
見到兩人明顯緊張的神色,謝箐眼眶忽然就有些發酸,她以為他們會或好奇或害怕地追問穿越的細節,可他們的第一反應卻是怕她離開。
謝箐趕緊搖搖頭:“不會。”
她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啊,她又沒有時光機。除非再死一次,說不定運氣好,又給穿回去了。不過那種運氣,連她自己都不信。
展昭緊攥的手一下鬆弛,這才發現桌上的茶水流了很多到他衣服上了,趕緊把椅子往後退了退。
白玉堂那停滯了很久的折扇,終於重新轉了起來。
“所以,小謝青,可以說說你究竟怎麼來到這裡的嗎?”心一放鬆下來,白玉堂這才有心情探聽這些細節。
展昭也探目看向她。
謝箐這才給他們說起她出車禍的事,反正就是死後醒來就到這裡了。至於原因和過程,她比他們還想知道呢。
展昭和白玉堂麵麵相覷,隨後臉色又有些難看起來。
“那你…會不會某日醒來,又回去了?”展昭嗓子帶著一絲顫意。
白玉堂:“會不會?”
謝箐撫了撫額:“展大人,小白,不會,我又不是哆啦A夢。”
展昭和白玉堂聽不懂哆啦A夢,但聽到她說不會,才又放下心裡。
“所以,你隻是抹靈魂,占用了這個身體。”白玉堂總結道,“那麼,你原來叫什麼名字?”
“也叫謝箐。”謝箐無奈地道,“同音不同字,也許,這就是我突然來到她身上的原因吧。”
白玉堂點點頭,對同名同姓這點也覺得挺神奇。
“隻是為何你的路引和官府信息上顯示,謝青,乃一男子。”展昭有些不解。
就算女扮男裝,可路引很難造假,而她提供的路引資料,他查過了,並不是偽造的文書。
也正因如此,他有段時間才總在斷袖和不是斷袖之間自我懷疑。
“我也不知道。我在客棧醒來後,身上就有那份路引。”謝箐也很困惑。
她剛穿越過來時是女裝,卻無意中發現了那份叫謝青的路引,但性彆卻是男,不過,這和她想女扮男裝的想法不謀而合,因此就直接用上了。
“應該是你那臥底東家準備的。”白玉堂蹙眉。
展昭沒說話,沉思。
路引這種東西,一般人既不敢也沒能力作假。而能隨便給人提供非本人路引,還能過官府這關,可見幕後人絕非一般人。
“展大人,小白。”謝箐遲疑了下,“我來自異世的秘密,能不能替我保密。”
她本來是準備讓展昭拿穿越這事給包拯換諒解,畢竟,原主的鍋,她不背。可現在又覺得不妥。
畢竟,借屍還魂還是太過駭人,要被彆人知道,她怕被當成妖魔鬼怪抓去燒了。
“自然。”展昭和白玉堂同時開口。
“你們......就不害怕我?不介意?”謝箐有些遲疑。
即便展大人和小白當她是朋友,可到底是古代人,難道真不介意或者害怕?
白玉堂劍眉一挑:“小爺喜歡誰,從來都隻是因為她是她,而不是她是誰。”
謝箐:“......”五爺還是一如既往肆意張狂,卻又真誠坦率。
謝箐看向展昭,有些心虛:“展大人......”
展昭卻悶聲道:“介意。”
謝青一怔,隨即有些發慌:“展大人,我發誓我隻是個被哥哥寵壞的普通女孩子,不是什麼狐狸精借屍還魂。”
白玉堂:“......”
展昭突然歎了口氣:“我介意的是:你騙我這麼久。
頓了頓,又補充道:“不是介意你是誰。”
他連她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介意,怎會介意這些。隻是,她一直瞞著他,並不信任他,他還是有些難受。
特彆是臥底的事,他聽了後隻會心疼她被脅迫,心疼她時不時的內心煎熬。又怎麼會忍心責怪她。她若告訴他,他自然會想法幫他擺脫控製。
白玉堂使勁揉了揉她的頭:“小謝青,其實五爺也介意,介意你什麼都瞞著。記住了,以後若有什麼事,說出來,哥哥幫你擺平。”
“知道了。”謝箐側頭,“五爺能不能彆總揉我頭啊。”
白玉堂直接在她頭上揉了兩把:“好,不揉。”
“小白!”謝箐頂著亂蓬蓬的頭發,一伸手,去揉白玉堂的頭發。
兩人瞬間打鬨成一團。
展昭一言不發地瞅著打鬨的兩人,心裡一下有些煩躁,上去拉開兩人:“莫鬨,回去。”
說完,轉身就走。
走出兩步,又折回來,認命地把包裹拿上。反正隻要他在,這兩人是絕對想不起來會不會丟東西的。
“展大人。”謝箐瞪了白玉堂一眼,把被揉亂的頭發胡亂一扯,連忙小跑跟上,“彆走這麼快啊,等等我。”
要命,展昭那快走瘋又犯了。
白玉堂翻了個白眼,趕緊跑去找飯堂掌櫃結了賬,跟了出去。
“上來。”走出飯堂的展昭,見四麵無人,忙道。
謝箐呆愣著。
“你覺得你現在這狀態,還能走下山去?”展昭揉了揉額角,“上來,背你回去。”
來的時候,他們坐的馬車,但給車夫說的是明日午後來接,如今,隻有自己走下山了,到了山腳,再找馬車回城。
“哦。”謝箐本能地聽從,趴在他背上。
“回去找韓二哥。”展昭低聲道,“他今日應該從無崖山回來了。”
韓彰上次連夜把從艾虎那裡拿來的剛鬣七心珠送去了無涯山,說的是今日會回來。
“找他乾嘛?”